古倫接到父親命令他去與母親拿瘋王動向的指示,於是來到了魔女法壇,但他卻不打算按照父親的劇本走。
「母后,沒有辦法封印法珞嗎?」與其去問法珞現在在哪裡,然後追著他跑,不如主動出擊永絕後患。父王連簡單的策略都無法形成,古倫不屑地想著。
在法壇邊準備施法的緋似乎早已看穿了兒子問的不是父親要的問題,但她只是站疲憊地來到高塔窗戶邊,讓風拂過她輕皺的眉頭,搖搖頭。
「因為妹妹在他身邊嗎?不用擔心,我跟厄里亞會負責把妹妹救走,母后您就抓緊機會施法將他封印。」古倫不死心地說。
緋擱在窗櫺上的拳頭緩緩握得更緊,她回過身來,神色焦慮,望向法壇上的冰鏡。
鏡中人影浮現,是雷貝斯。
「雷貝斯要回來幫忙嗎?」古倫雙眼睜大,口氣中是無法掩飾的興奮。如果雷貝斯能來斬殺骨獸的的話,那一切就一定沒有問題了。至於父親與雷貝斯之間的仇恨與謬解他才不在乎,他甚至希望父親隨著預言早點去死,就算是死在雷貝斯的手中也無所謂,這是他奪走雷貝斯的國家,讓眾人受苦欠下的債。這就像他剛才來的路上也是一肚子火,因為人人都看到偵測法珞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父親居然還要母親再次進行這麼危險的事情?而且毫無誠意,沒有親自來拜託?
但他看著鏡中雷貝斯的動作,困惑了。雷貝斯似乎在找尋什麼,只見他近乎狂躁地在一個崩毀的房間內走來走去,不只沒有要討伐瘋王法珞的英雄氣勢,更沒有他一貫的從容幽雅。雷貝斯的黑髮妻子走向前,臉色蒼白憔悴,淚眼婆娑地拉扯著他的衣袖,雷貝斯搖搖頭將她擁入懷中。
古倫從來沒看過雷貝斯如此不安,這使他害怕:「為什麼雷貝斯還不快點回來?」
緋來的手指輕彈,兩人的懷裡浮現一個淡淡的男孩殘像,那是一名擁有金色雙眼的男孩,接著一陣爆炸,煙塵衝入天際,在半空中凝聚成那名帶走歌蓓妲的殘缺男子以及剛才的金眼男孩,緊接著兩人聚攏,合而為一,成為一名神情狂傲的金髮俊美青年。
「雷貝斯的兒子?」古倫怔住片刻,希望他理解錯母親畫面中的意思。「轉生成瘋王法珞?」
最後,他不甘地想起父親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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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士兵聽令!」古倫站在司令台上高聲大喊。
灰色天空的微光下,士兵們全都靜默地望著台上的統帥們,吹拂大地的風似乎比平常更為寒冷,兩名身著戰甲的王子站在前方,披風如枯樹上的落葉般捲起、翻動,而國王坐在後方的椅子上,彷彿融入了城牆投下的陰影。
「白髮魔女占卜,異界結界已全面崩壞,瘋王法珞將率領骨獸傾巢全出,初步估計數量約──十萬!」古倫宣佈。
火把光芒的映射下,士兵的面孔顯得清晰,可以清楚看到士兵睜大的眼睛睜中無法掩蓋的恐懼。諾提司總兵力十萬,但不代表他們有辦法一人殺一隻骨獸。平日出征對抗的遊蕩骨獸群一批不過一、兩百隻,每次出征都得靠著壓倒性的兵力才能使諾提司軍的傷亡控制在十幾二十人。
除了頑強的骨獸,這次他們還面臨了更艱困的挑戰、遠古的帝王──瘋王法珞
那男人──古倫心想,無論到底是來自何方──現在可是神明啊!
絕望的氣氛撩動軍心,雖然沒有人敢交頭接耳,但悄悄地左顧右盼還是會讓鎧甲發出輕微的聲響,此時薩佐站起,軍隊瞬間恢復肅靜。
「我們沒有後路。」陰影中看不清薩佐的表情,但他的聲音威震四方。「不是牠們亡,就是我們死!」
「殺!殺!殺死骨獸!」所有士兵齊聲大喊。
黑紫色的雲層從天空的一角飄來,一陣陣閃電的光芒在雲層中忽明忽暗。狂風開始呼嘯,細雪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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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靠近異界的荒蕪平原上,薩佐可以聽到遠方的骨獸從異界湧出、踩上大地的隆隆聲,彷彿來自地底的雷鳴。
經由緋的占卜,兵團已經在骨獸會出現的路徑上埋好魔法陷阱,只要骨獸進入攻擊範圍便即刻發動。薩佐身後的士兵組成嚴謹的陣型,不見張惶失措。薩佐知道這些士兵遵從他,是因為恐懼他,也恐懼沒有他。
但現在天空上,多了一個更讓人恐懼的對象。
法珞張開八對紫眼羽翼漂浮在半空中,漆黑的長袍隨風飛舞,三輪明月的皎潔光輝從雲層的缺口照在他身後,在地上投下一大片灰色的陰影與死寂。
「骸骨之神,我們早已不信奉你了!」薩佐吼道。
所有人彷彿瞪著自己的死神般,無法將視線移開天上的法珞,而緊貼在法珞身邊的歌蓓妲公主,似乎沒有人在意,除了──
「妹妹!」厄里亞脫口叫出。
「等等,厄里亞。」古倫低聲喝止。
除了風雪的呼嘯聲,四下再次一片寂靜。
「我不需要你們的信仰,人們的恐懼便足以給我力量。」法珞親吻手上的銀色戒指。「冬日的呢喃,教導反抗者想起神明的偉大吧。」
月亮的光芒因為某種扭曲的波動閃爍,巨大帶爪鎖鏈從虛空浮現,前端的五爪握起成拳,挾帶雷霆萬鈞之勢,往地上猛砸了下來。
德斯蒙德率先往前衝,雙拳舉起,抵擋這巨大的衝擊,靴子陷入雪的深處,踩入泥地之中,他一如暴風雨中的樹幹,穩穩扎在大地之中,毫不屈服,然而他的盔甲開始碎裂。
薩佐觀察著所謂神的攻擊方式,並注意到遠方升起大片的異界之霧,骨獸即將抵達。突然,身邊響起刺耳的鎖鏈之聲。
薩佐直覺地將月環急速繚繞在他身邊,並將王子與幾名將士包圍在內,形成一個防禦圓環。
「我們不需要你的保護!」古倫執拗地說著,就要衝出月環的領域。
厄里亞眼明手快抓住他的肩膀,指著月環交錯縫隙間隱約可見的地面:「哥,別衝動,你看那裡!」
某種金屬般的撞擊聲劃過月環,月環之外的地上宛如出現一個半徑一哩的巨大流沙,白雪被吞沒,士兵踉蹌跌倒,如海浪翻騰的泥土中竄起無數利爪,那爪之密集,士兵們根本無從閃躲,戰馬在一陣尖聲嘶鳴後化為黑影消失,而落下馬匹的士兵們則像是落入棘刺之林中,身上多了數十個孔洞,連喊叫都來不及便死去;僥倖沒受多少傷的,則被那繼續從地上探出蛇般鎖鏈的爪子追殺。
「什麼!」薩佐留下一滴冷汗,望向陡然消失三分之一的軍隊,那是至少兩三萬人啊!
地上成千上萬的爪子繼續殺人,黑色的鮮血不斷地從被打穿的軀體中噴湧而出,慘烈的哀叫聲瀰漫大地,一個個人化為影,爪如花,血如水,在這積滿白雪的曠野中央,宛若出現了一座閃爍微光的黑色蓮花湖。骨獸還沒到,剩餘的士兵已經開始潰散。
薩佐放棄戰駒,腳踩月環登向空中,站到了法珞對面。
「瘋王法珞!」薩佐抽出燃刃與冰華,用劍尖指向法珞。
「你是誰?」法珞歪著頭打量著出現在空中的男人,而一旁的烏爾莉卡卻別過目光。
「諾提司王,薩佐。」薩佐的面容因憤怒而緊繃,火焰與寒霧分別從薩佐的雙劍中升起,青藍色的光芒映照著他的雙眼。
「果然這樣能讓王族馬上就跳出來呢。」法珞臉上還是掛著那毫無溫度的微笑,伸出手。「快把基準之心交出來吧。」
「基準之心是諾提司的象徵。你已經被這塊土地永遠驅逐了。」薩佐冷冷地說。
「不願意交出來是嗎?」法珞的笑容更盛:「確實,如果太容易得到反而顯得無趣。但你忘了一件事:『奉獻神明指定的祭品是義務』,人類。」
薩佐咬緊了牙根,可以感覺到他相當惱怒,但突然之間,他眉頭一舒,瞇起眼睛,冷哼一聲:「你的指定無效。」他的右手放在胸前:「女神已將基準之心贈與我了。」說完竟轉身就逃!
下方奮力突圍的古倫及厄里亞一陣錯愕,「死骸骨的孬種!」古倫一聲咒罵,憤怒像突然解放的猛犬,注入他的一打箭矢中,爆射開來,冬日的呢喃的爪鍊一次被他粉碎了十支。
「是嗎?原來就刻在你的心臟上。」法珞望著薩佐瞬間遠去的背影,彷彿在笑看一隻螻蟻要如何逃出神的手掌心,「烏爾莉卡,妳先下去吧。」
隨著法珞和烏爾莉卡飄然落地,方才在地面上瘋狂亂竄的冬日的呢喃全數消失,骨獸繞過他們朝殘兵蜂擁而上,激起陣陣雪粉白霧,讓殘酷的景象變得朦朧,但烏爾莉卡還是看得到幾尺之外一名壯漢士兵的手臂、雙腳被骨獸的利齒扯下,噴出了熾熱黑色血霧與寒氣混在一起凝結落下,彷彿世界開始下起了一陣陣黑色小雨。
「居然有祭品以為自己能逃離神諭呢。」法珞雙腳再次騰空,就要離去。
「法珞,我曾經也是……祭品。」烏爾莉卡輕輕拉住法珞的衣袖,不遠處,有人的腸子被骨獸拉了出來。「當初你不也是為了要拯救我們祭品而……弒神。如果你還記得,饒了這些人們,饒了薩佐吧。」
「但我現在是神,而人們欠了我八千年份的祭品,本來就該加倍奉還,不是嗎?」無論說什麼,法珞總是面帶微笑,彷彿就像他失去了心,一切都無所謂。
「可是薩佐……他好歹也是我這具身軀的……」
「── 的監禁者。」
烏爾莉卡低頭不語。
「哎,還有啊,過了八千年,我都差點忘了,」法珞微笑的雙眼瞇成讓人膽寒的雙月,舌頭舔了舔嘴唇。「我一直想好好品嚐那膽敢篡奪我的王位、又用我的鮮血沐浴的無恥一族的心臟。吃了他的心,一舉兩得呢。」
烏爾莉卡厭惡地別過頭。
「烏爾莉卡,這戰場上,還活著其他封印我的後裔,例如那名曾經來到石塔上的少年。」法珞刻意地伸出手指,要別過頭的烏爾莉卡看向戰場的一頭。「身為骸骨之神的祭司,妳該替我獻上祭品,將他的鮮血帶回給我沐浴。」
「法珞,為什麼?」烏爾莉卡看向法珞的眼神充滿恐懼與斥責。
法珞陡然握住少女的纖細雙手。
「讓我賜予妳這具身體內尚不成熟的誕生之力完備的力量吧。」一個有著六道迴旋形狀,代表異界之霧的熱辣紅印陡然浮現在少女的手背上。烏爾莉卡痛地倒抽了一口氣。
「妳曾為了他們將我碎屍萬段,今日,我只要妳抽乾歌蓓妲哥哥的鮮血。」法珞輕輕一吻烏爾莉卡的手。「那麼,我就會原諒妳當初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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