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30日 星期三

《光影之境》Ch11 光所行處,影當相隨 (4)

 【作者】左林 &火箭

俄本夏突然一陣暈眩,摔倒在地上,正在一旁替傷兵治療的晝晷神官辛薇拉見狀嚇了一跳,趕緊將她扶上行軍床後,「殿下?您怎麼了?」
俄本夏只痛苦支吾了聲,咬緊牙關的唇齒顫抖著,辛薇拉試著治療俄本夏,手中的治療光芒宛若掉進的無底洞,意外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好。」辛薇拉手中升起一朵藍色信息花,「姬蓮大人快回來。」花兒在辛薇拉低語後隨著一陣光芒消失,將訊息帶給戰場上的姬蓮。
一旁的諾提司士兵忍不住竊竊私語:「雷貝斯王在想什麼?為什麼要把這麼弱的女人帶來戰場上?」「雷貝斯王在哪裡?他是不是已經把瘋王法珞解決了?」「如果是的話,骨獸也該退了。」「……」
辛薇拉聽在心裡很難受,但又不敢跟對方吵架,反而夜魅神官諾莉葉趁著幫人包紮的時候,臉色一沉,下手一個狠勁,痛得諾提司士兵哇哇大叫,諾莉葉忍不住酸了幾句:「想不到諾提司士兵看起來威風凜凜,卻喜歡嚼舌根,叫起來還像個娘兒們似的。」
就在兩邊陣營要吵起來的時候,帳棚大門突然被人掀起,姬蓮闖入入棚內,焦急直奔床上的俄本夏。
「俄本夏,你怎麼了?」姬蓮抓著俄本夏的肩膀晃了幾下,俄本夏的身子只是不住顫抖,髮際跟脖子上都是冷汗涔涔。
伴隨著不安與恐懼,姬蓮脫下俄本夏的鞋襪,眾人倒抽一口氣。
俄本夏雙腳膝蓋以下的部分已經發黑影化,那黑線般的影子還在沿著血管逐漸往上攀升。
難道雷貝斯……死了?那個男人!第一次看他就不順眼,俄本夏要被他害死了!姬蓮怒火中燒,握緊拳頭就要找雷貝斯報仇,赫朗二世卻在這時候衝進來:「你們還在磨蹭什麼?前線失守,骨獸要過來這邊了!」
「什麼?雷貝斯王沒有擋住法珞嗎?」眾人心中一凜,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勢輕重,通通吼叫著衝了出去。
帳內只剩辛薇拉、諾莉葉及姬蓮,赫朗二世看著辛薇拉與諾莉葉,拿出「水潤的輝容-阿塔賽克西斯項鍊」,沈痛地說:「你們兩個跟我來,白騎士大人,殿下就麻煩您了。」
  辛薇拉與諾莉葉跟著赫朗二世來到帳外,辛薇拉咬著下唇不發一語,淚眼婆娑地從囊中掏出聖杯,諾莉葉也白著一張臉緊握口袋中的聖鑰。
  除了她們三人之外,還有許多傷兵陸續從其他帳棚中走出來,但誰也沒多看她們一眼便牽馬直直往戰場急馳而去。
赫朗二世嘆了口氣:「孩子,我對不起你們……」
「為了路西斯!」辛薇拉與諾莉葉異口同聲,臉色依然哀戚,聲音卻很堅定。
赫朗二世非常欣慰,看著諾莉葉說道:「那麼西邊就麻煩你了,辛薇拉,你去東邊吧,去太陽升起的地方。」
三人召喚傳送陣各自前往施法的定點,她們隔空看著彼此米粒般大小的身影,同聲唸咒,平原四面忽然竄出無數道通天巨焰,把天空照的一片赤紅,自天而降的大片星火,在半空中變幻成了五顏六色的螢光。本來這個咒語的一部分是用在狂歡節的開幕儀式,但這次,她們要把咒語唸完,哪怕是要獻上她們的性命,也要在諾提司的大地上刻下滅魔法陣,將骨獸一網打盡。
「基準女神,此時此地,請將您最後的祝福賜予彼岸之人。
巨焰在平原上竄燒,蝕刻下一道又一道焦黑的巨型符文滅魔法陣,法陣內的骨獸大軍頃刻就被燃燒殆盡,三人憑藉意念在戰場上移動法陣,大規模獵殺骨獸,只是隨著每一次啟動,滅魔法陣的刻痕就變得淡薄,神器開始出現裂痕,就連三人的身影也逐漸萎縮。  
 

  在異界之霧中,古倫的身影從霧的一頭消失,又從霧的另外一頭出現。
  「怎麼回事?這霧到底有多大片?」古倫流下一滴冷汗。
  「古倫哥哥,你可曾想過為什麼你的誕生之力是瞬間移動呢?」霧中傳來歌蓓妲幽幽的聲音。
  古倫射出爆裂箭,些許霧被捲入火光之中消失,然而,濃霧卻一點也沒有消散。
  「我想,是因為你要拼命追尋某個人,或者逃離某個人。」
  「歌蓓妲!」古倫發現無論他如何變換地點,如何嘗試靠近歌蓓妲,歌蓓妲的聲音都從同樣遙遠的距離,但不同的方向傳來。
  「你可曾想過為什麼你們從未發覺我的誕生之力呢?又為什麼我沒法獲得像你一樣的能力,好離開蘇魯球呢?」霧中歌蓓妲的聲音變得哀傷。「歌蓓妲,詛咒之女,當父親命名我的那一刻,就註定了我的一切。」
  「歌蓓妲,不要胡思亂想了!」
  「──我是監禁者。我承受,也施予監禁的痛苦。」她的聲音像是在哭。
  「歌蓓妲,妳大可以做妳自己,不要受到父親的影響!」
  「哥哥,你又能徹底打破血親的羈絆,名字的束縛嗎?」歌蓓妲的聲音在古倫耳邊響起,他轉身一揮,什麼都沒抓到。「就算我的靈魂成了烏爾莉卡,這具身體依然時時刻刻提醒我血液中的詛咒、活著的痛苦,宛若靈魂繼續被監禁在另一人的軀體中,無法自由。父親監禁了我,我繼續監禁著我自己,如今,我必須將你監禁於此地。」
  異界之霧中傳來無數骨獸咆哮的聲音,一道巨大的爪子從霧中猛然探出,古倫下意識的瞬間移動,卻差點將自己置於一口森然的利牙之中,眼看巨顎就要闔上,他再次瞬間移動,卻回到剛才的地方,他猛地一個翻身閃躲,龍爪轟地打在他身邊,激起的片片碎石在古倫臉頰上劃下一道道傷口。
  古倫冷汗流下,歌蓓妲施展的異界之霧就是個迷你的次元,把他的瞬間移動受限在這狹小的空間內,他就像是顆陀螺,一直在原地打轉。
  「對不起,我不會讓你受苦太久的。」隨著歌蓓妲的聲音逐漸消失,腥臭的吐息迎面撲來,異界之霧中出現了龍的龐然巨影,那龍以粗壯的雙腿豎身而立,短小的前肢蜷曲在胸前,那顆異常大的頭顱上,有一雙小小的黑色眼珠,打量著螻蟻般的古倫。
  每個生物都有致命的弱點,找出它,擊中它!古倫想起史提師傅的教誨,箭尖上燃起青焰。
  眼前的霧翻騰如巨浪,巨龍張嘴襲向古倫,尖銳的爪子同時從左右包夾!
  古倫原想瞬間移動到巨龍身後突襲,但歌蓓妲的能力讓他有所顧忌,他可不想用瞬間移動將自己送入巨龍的嘴裡。他驚險地一個伏身翻滾,出箭射向龍的喉嚨。綠色的火光與濺出的透明血液混在一起,宛若綠色的岩漿奔騰而下,龍骨獸發出嘶啞的慘叫聲,轟然倒下。
  「好!」正當古倫還在品嚐戰勝巨龍的喜悅時,霧中傳來了四、五隻骨獸的怒吼聲。古倫射出一箭,居然鏗的打到地面,被閃開了!濃霧之中反而難以瞄準小隻的骨獸!古倫伸手朝箭筒又要取箭,赫然發現他只剩一支!
  古倫口乾舌燥起來,平時能瞬間移動補給,他從不擔心箭的存量。
  古倫用最後一支箭射穿了亂竄的豪豬骨獸,那骨獸化作了一陣黑煙,但前後左右又同時傳來三、四隻怪物的吼叫聲。
  基準女神啊……古倫不禁在心中祈禱。  
  「烏爾莉卡。」瘋王法珞優美的聲音從霧中傳來。「我得到心臟了。」
  「法珞!」隨著烏爾莉卡雀躍的聲音,異界之霧突然散去,古倫立即瞬間移動離開異界之霧的束縛,他一回頭,看到歌蓓妲依偎在瘋王法珞的身上。他眨了眨眼,卻看到歌蓓妲的胸前插了一把銀色短刀,那是帶著劇毒的「迴血」。
  「妹妹,對不起,我不能讓你殺了哥哥。」有著瘋王法珞外表的男子咬著牙把迴血從歌蓓妲的胸口抽出來,眼中含著淚水。
  歌蓓妲雙眼睜大看著眼前的情人,按住胸口,卻無法阻止鮮血從指間湧出,少女的紅血濺滿對方全身。
  「……厄里亞哥哥?」
  厄里亞沒有應聲承認,他依然維持法洛的外表,似乎認為這樣便能假裝這不是自己犯下的罪孽,但當他扶助軟倒的歌蓓妲時,淚水不禁潰堤而出。
  ……好溫柔的淚水……真希望……法珞……」歌蓓妲緩緩舉起手,將最後的鮮血抹在還是法珞外表的厄里亞臉上,黑色紋路從胸口蔓延而出,遍布全身。她化為黑影,消失在厄里亞的手中,只留下一件被抓皺的百合洋裝。
  厄里亞失神地望著手中那件母親織給歌蓓妲的美麗衣裳,如今那純白的衣服變得鮮紅,而紅,是屬於年幼孩子、屬於妹妹的生命顏色……
  那鮮紅血色的衣服忽然逐漸變黑,原來一顆顆斗大的黑色血珠正噴到了衣服上……
  「哪裡來的血?」厄里亞喃喃自語。
  厄里亞抬頭望向古倫。
  「厄里亞?」古倫睜大雙眼,「不!等等!」
  雷貝斯,快來呀!
  厄里亞的身上竄出數十條鎖鏈。
  「渺小的人啊,你居然膽敢以神的形象、欺騙、謀殺了神的伴侶!」法珞的聲音在空中隆隆作響。
  「住手!」古倫的怒吼近乎哀嚎,他瞬間移動至法珞身後,以鷹弧當劍朝法珞身上狂刺,但都被輕鬆躲過。雷,快來!快回來幫我!
  「烏爾莉卡死了,這樣我要如何確知我的心是否還會有感覺?」
  「你這怪物,你根本沒有心!」  
  「無所謂了,烏爾莉卡死了,就算我有了心,我也將依然空虛。在這虛幻如影的世界裡,追求真實又有何意義?」法珞淡淡地說,伸長手臂,彷彿在操控著隱形的木偶線。「所以你說,我何必執意要和你打呢?──冬日的呢喃,帶給這裡絕望吧!」
  平原上出現無數黑點,眼看就要湧出無數巨大銀爪,無差別大範圍攻擊就要再次發生。
  「女神回歸!」赫朗二世、辛薇拉與諾莉葉同聲大叫,隨著一股溫暖的金色光芒,滅魔法陣如漣漪般擴散開來,覆蓋了整個平原,將黑點盡數吞噬,當光芒終於消逝,三人的身影也永遠從世界上被抹去。大地維持靜止的狀態,什麼都沒發生。
  古倫在此時扶住厄里亞,驚恐地望著瘋王法珞,而法珞似乎一時被金色光芒迷惑,竟然一動也不動。雷!
  但雷貝斯依然不見蹤影,於是古倫用最快的速度揹著厄里亞離去。此時,厄里亞虛弱地開口:「哥哥……」
  「噓,別說話,我馬上帶你到母親那兒。死骸骨的,馬都跑到哪裡了?」古倫憤怒的聲音淹沒在四周的野獸咆哮與將死之人的悲鳴中。身上的弟弟變得好輕,他好害怕。為什麼他沒有辦法帶著人瞬間移動?難道他的誕生之力只能用來追逐幻影、苟且偷生?
  「王子殿下!」鷹戰士團副戰士長朝他奔來,她手中的魔仗射出一道黃色光芒,大地隆起巨大的土牆,將朝古倫而來的骨獸阻擋在另外一邊。
  「席拉!快過來幫厄里亞急救!」古倫焦急地說。
  在席拉接近的時候,一道治癒的白光壟罩厄里亞。
  「哥哥……」厄里亞的頭垂在古倫的肩膀上,細小的聲音在古倫的耳邊響起。
  「厄里亞,撐著點,我們就快到母后那兒了。」古倫拼命奔跑著。「席拉!繼續!」身後又是一陣白光。「席拉,把我的生命力都給厄里亞!」
  「哥哥……你知道我在蝕紅中看到什麼嗎……」 
  「別說了,厄里亞……」聽著厄里亞逐漸微弱的聲音,古倫的心像被人狠握在手中蹂躪般疼痛。
  「……我的願望是、為你活上一次,看來我辦到了呢……」
  「厄里亞,活下來!當我成為國王的時候,你要伴我左右。席拉!」
  「哥哥……讓我看看你的臉……
  「古倫王子!」席拉猛地抓住了古倫,輕聲說。「厄里亞王子影化的程度已經第五級了,治療術已經沒有用了。」
  古倫一驚,肩上的弟弟不知何時輕得幾乎要沒有重量了,他手一鬆,茫茫然地以為厄里亞消失了,沒想到他回過身,看到的是厄里亞毫髮無傷地站在他眼前,瞳孔也是漂亮的銀綠色。
  「厄里亞你沒事啊。」古倫發現自己哭了出來。
  「我將與你的影子同在。」厄里亞對他微微一笑,他朝古倫走了一步,彷彿走進了古倫的投影之中,古倫伸手要接住厄里亞,卻只抓到飄零的衣服,幾把短刃叮叮咚咚的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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