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貝斯與俄本夏緩緩前行,目光掃過一攤又一攤的小販,從那些製作精巧的手工商品裡,輕易地就能發現兩國之間風土民情的差異。雖然現在雷貝斯已經能很自然地走在陽光下,但看到原本令諾提司人十足畏懼的太陽在路西斯卻被做成可愛的笑臉娃娃飾品到處懸掛,或配戴在身上,他依然會在心裡嘖嘖稱奇。要是有人膽敢拿這種吊飾在諾提司到處張揚,恐怕會被人當成是在散播病毒或詛咒吧。
正想著,攤販桌上的卡牌忽然映入眼中,雷貝斯只覺得一陣暈眩,顧不得一隻手還被俄本夏拉著,他又墜入回憶之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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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索羅謬的神情跟平常不一樣。
雷貝斯警覺一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此時雷貝斯已經十七歲了,前幾天被正式任命為王位繼承人,薩佐雖然藉此開了許多玩笑,但他都沒有特別將這個資格放在心上。
巴索羅謬突然宣布讓薩佐與伊蒂絲自習,自己卻將雷貝斯拉到一旁,小聲地說:「殿下,請隨我來,我有話要說。」
雷貝斯轉頭看了一眼薩佐,發現薩佐也在看他。
而伊蒂絲正看著薩佐愉快地笑說:「伯父要是一開口講話,三天三夜都停不下來的,薩佐,我今天想去斷魂岩,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少來煩我。」薩佐頗為厭煩,他向前跨出一步想跟隨雷貝斯與巴索羅謬的腳步。想進入兩人所在的權力中心,但在兩人四周似乎矗立著一道看不見的透明圍牆,將他狠狠隔絕在外。
「陪我嘛!」伊蒂絲拉拉薩佐的袖子,淘氣地說:「他們兩個講的話都好無聊,我只想跟你一起。」
最後薩佐拗不過她,只好跟她一起去了斷魂岩。
一路上伊蒂絲聒噪不休講了半天,但薩佐只是陷入沉思,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越往山上的風,越冷,薩佐忍不住捏緊領口,突然……
「你是誰?」伊蒂絲看著忽然出現在風中的女子大聲問道。
一頭似雪一般的銀髮、薄而透明的肌膚,粉潤的雙唇,配上異族的服飾,嬌弱的身軀在風中飄蕩,纖細的手指學著薩佐一樣,緊緊揪住領口,深怕把斗篷吹飛了似的。那女子輪流盯著兩人看了半晌,才緩緩動了嘴唇,一陣風,將她的話帶到兩人耳邊。
她只說了一個字。
緋。
不知怎麼,伊蒂絲馬上就意識到,眼前這位神秘女子,將成為她這輩子最大的威脅。
回到皇城,薩佐在後花園撞見一個人焦躁踱步的雷貝斯,馬上興奮地靠上前去,臉上洋溢著異樣的光采。伊蒂絲則垮著臉大步走回巴索羅謬的房間。
「嘿,皇兄,你知道嗎?我剛才遇見一名奇妙的女子。」薩佐起了一個頭,之後難得地滔滔不絕起來,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那抹鬼魅般的影子已在他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
「喔。」
「皇兄,剛才老師跟你說了什麼?」薩佐試探性地問:「是不是跟『繼承之力』有關?」
「嗯。」
「何必神祕兮兮?」薩佐伸手搭在雷貝斯肩上,有些揶揄:「等你繼承那股究極力量的時候,別忘了秀一手給我看看啊,皇兄。」
雷貝斯忽然像觸電般,狠狠甩開薩佐的手,目光凌厲:「你懂什麼!」
薩佐不解,便也惡狠狠地回敬一句:「是,真抱歉,我忘了,自從我的皇兄成為偉大的雷貝斯王儲之後,我就無權介入他的任何事。」
語畢,旋即轉身,用力踏步離去,然而到了花園門口,他還是回頭望了一眼,以為雷貝斯會跟他道歉,或是請他留下來。
然而雷貝斯連薩佐離去的背影也未曾瞥上一眼。
因為雷貝斯腦中仍糾結著剛才與巴索羅謬的對話:
「雷貝斯,我希望你能明白身為諾提司王的真正義務。」
「老師,父王和母后自我出生之後便每天耳提面命,我可以背給您聽:『視民如親,海納百川……』」
「不是這個。」
「不是?那是『當你的人民祈求光,你當予他溫暖慈愛』?」
「不。」巴索羅謬搖頭,一瞬間他看起來彷彿老了二十歲。「雷貝斯啊,就讓我來告訴你,繼承諾提司王位的真正意義吧:
「相傳在創世之初,基準女神為了絕對的平衡,遂把光影一分為二,創造出光影兩國,令光之國路西斯與影之國諾提司的人民永不得相見。」
這是雷貝斯第一次知道光之國路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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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主臥室的房門忽地打開,許弘威的父親怒氣沖沖地走出來,炎熱的夏夜裡,他穿著一件大概有二十年歷史的T恤,在他乾癟的身子上竟有種莫名的飄逸,他指著許弘威:「還玩?玩什麼玩!是不是又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網友聊天?那些人都是騙子,會慫恿你去捷運殺人!」
許弘威氣不過,回嗆一句:「最好是!你以為捷運殺人這麼容易?」
「你看你看,你就是玩太多妖魔鬼怪的遊戲,講話才會變這樣,你……」
「我要睡了。」許弘威蠻橫地把插頭一拔,螢幕上白光一閃後便寂然無聲。他原本想將桌面上父親的財經刊物整疊掃到地上、或者打破母親的花瓶來壯大聲勢,但又怕到時候雙拳難敵四掌,只好拿電腦出氣。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最絕決、但也最安全的態度來表達心中的不滿。
為什麼大人就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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