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伊絲神殿的寬闊長廊內，艾蒂亞獨自漫步走著，偶爾能看見庭院內一兩位儀祭正在打掃落葉。這樣清爽溫暖的好天氣，是個外出的好日子。
待會做完晨禮之後，和貝兒一起去看看孤兒院的孩子們吧！艾蒂亞心想。
長廊底端連接著伊絲神殿的主祭祀廳，挑高的圓頂上繪著伊絲女神雙手環抱豐沃大地、人民一片和樂的景象，而在祂身邊的則是與祂一同守護大地的七位神明：白狼、龍神、記憶之鏡、霧之杖、孩童、生命之樹和雙月。廳堂北面立著伊絲神的雕像，下方以神像為中心環繞著潺潺流水，沿著階梯而下形成兩道水流環繞整個主祭祀廳。從外照射進來的陽光打在水面上，波光瀲灩帶著些許清涼透明感。
伊絲神像前方有一人正在進行禱告。
艾蒂亞跟著跪在神像前專心禱告。不同於神殿之外總是充滿權謀與野心的鬥爭，寧靜的神殿帶給人們心中的平衡，艾蒂亞也在這每天的例行儀式之中讓自己澄淨心靈，暫時放鬆，並對伊絲神輕訴自身週遭近況，有如懷抱孺慕之情的孩童一般。
艾蒂亞做完晨禮準備起身，身旁的人突然開口說道：「艾蒂亞，聽說你為克林姆家的孩子施予祝福儀式？」席恩上祭緩緩站起。
「是的，席恩上祭大人。關於祝福之事，因為克林姆夫婦非常堅持，所以未向您報備就擅自進行儀式，行事不周之處還請您見諒。」
「問題不在那裡，而是妳的祝福救活了那個嬰兒！妳明白這奇蹟代表什麼嗎？」
「伊絲神的……共鳴之力。」艾蒂亞的臉頰有些泛紅。
「是的，沒錯！」即使是沉穩的席恩上祭也藏不住滿臉欣喜的亢奮情緒。「艾蒂亞，你能救活嬰兒，這就是伊絲神慈悲治癒之力的展現啊！」
「所以，為了感謝女神的指引，我今天自己多準備些祭品。」艾蒂亞瞅著祭壇上堆著的不少水果，語氣有點猶豫。「但這裡的水果好像已經太多了……」
「我相信伊絲女神一定很喜歡妳送給祂的祭品。」席恩上祭微笑，「願伊絲女神永遠指引妳。」
他們延著神殿水道階梯旁的道路慢慢走著。
「上祭大人，共鳴之力到底是伊絲女神賜與我的力量，還是女神經由我所施行的力量呢？」艾蒂亞鼓起勇氣說出她心裡的疑惑。
「共鳴者是諸神的使者，從來不是要實行自己的意思。」
艾蒂亞沒聽懂。「因為其實我……不是很確定那晚怎麼成功的……」
「任何力量都是需要學習的，共鳴之力也不例外。」席恩上祭的袖袍隨著他緩步走路沙沙作響。「伊絲神的仁慈顯現在醫道之中，因此我們伊絲神殿自古以來一直培育我們的孩子能替人們治病。同樣的，歷代伊絲共鳴者都是從醫道中找到熟稔共鳴之力的方式。」
「那我該多多去醫院，一邊幫助人們一邊趕緊熟悉共鳴之力嗎？」
「小艾，不用心急。」席恩親切地說：「其實我已經安排好了，等下禮拜過完年後，妳先去伊絲學院的醫學院旁聽看看幾堂課，或許你能從課程中領悟如何精準地使用力量，畢竟以人類的身軀來使用神明的力量是一件非常消耗的事情。」
「醫學院？」艾蒂亞吃驚地掩住嘴巴，念大學？她才十三歲啊。
席恩上祭苦笑，「如果有人可以擔任妳的專門老師是最好的，但我們現在連學院的師資都非常吃緊，要麻煩妳先和其他學生一起上課。至於課程內容妳不用太擔心，妳時常去醫院幫忙司祭們是有些基礎的，先旁聽初級的課程看看。」
「好。」艾蒂亞聲音雖然小，但眼神裡閃耀著期待的光芒。
就在這一刻，席恩知道艾蒂亞準備好要走下一步了。
「艾蒂亞，我昨天夢到了靈魂引導神殿共鳴者奧巴迪亞。」
「那位上古時代的共鳴者？傳說中唯一能預言未來的共鳴者？」艾蒂亞咦了聲。
「是的，他還活著，別把人家當成傳說供奉了。」
「他還活著？ 」艾蒂亞大吃一驚：「他一千歲以上了嗎？」
「我們不也常作好似過了一輩子但只是一眨眼的夢？」席恩呵呵一笑。「我們永遠無法得知夢境裡的時間是怎麼流逝的。奧巴迪亞的實際年齡可能還比我小上不少喔。共鳴者奧巴迪亞遲早會來拜訪同樣身為共鳴者的妳，不過在他託夢給你之前，他和我都想問妳同一件事──」席恩神色變得嚴肅。「妳願意接受身為共鳴者的使命嗎？如果是，妳將會走上辛苦的道路，承擔妳無法想像的責任，面對難以承受的考驗。妳將必須毫不停歇地施行奇蹟，成為眾人的希望與依靠。」
艾蒂亞腦中浮現出克林姆一家的燦爛笑容。想為別人盡一份心力不正是自己一路走來努力的目標嗎？如今眼前就有現成的台階，不踏上去還等什麼呢？
「若因為危險而躊躇不前，未來的我將因現在的懦弱而懊悔。」艾蒂亞毫不遲疑地回答。
席恩凝視著艾蒂亞，少女藍綠色的眼珠除了自己的身影，也將整座神殿攬入其中，非常明亮。陽光穿透過層層疊疊的廊柱、鏤空的雕刻牆與環繞廳堂的水道階梯，讓隱密的角落也散發出了淡金色光芒。艾蒂亞身上的水藍色長袍，在陽光中亦閃爍微光，使她好似流水幻化而出的少女。
「那我便將來自靈魂引導神殿迷霧之杖神的神諭給妳。」
「謹聽尊言。」艾蒂亞吸了一口氣，雙手合十。
「兩名背負火焰烙印的共鳴者，他們驅走闇夜，帶來光明。」
「火焰烙印……」艾蒂亞左手下意識地摸向袖擺內，在她的右手臂上有一大塊醜陋的燒傷傷疤，她一直都很介意。「有兩名共鳴者？上祭大人，您是說有人和我在同一個時代，一起成為了共鳴者嗎？」
「沒錯，有人與妳一起背負了同樣的使命。」
「上祭大人，您會不會已經知道那位新的共鳴者是誰呢？男生還是女生呢？他會來自北方雪山的守護神殿、西方沙漠的覺醒神殿、南方叢林的生命神殿還是東方諸島的黃金神殿？」艾蒂亞興奮地連連發問。
「目前還沒找到他，不過我已經請人去注意不尋常的新聞，也捎了訊息去其他神殿確認。」
「不知道為什麼，當您告訴我這個預言的時候，我覺得他沒有離我很遠……不在東邊，不在西邊，也不在南邊和北邊。」艾蒂亞眼神迷濛。「就像在我身邊。在這裡。」
「妳感應到那位共鳴者就在附近嗎？」席恩上祭若有所思地望著艾蒂亞。「妳是說，蘭提斯，在這個國家裡嗎？」
艾蒂亞試著再去感受，心口上彷彿有條隱形絲線連結到了不遠處，只要摸上那條線，便能感受到另一人的心跳。她摸著胸口，點點頭。
席恩的眼神閃過不安。「這個國家對神的孩子都不會友善。如果他孤身無緣的話，一定會懂得將力量隱藏起來，但神的力量遲早會因此失控，或者他也有可能私下濫用共鳴之力，玷汙神明的力量。如果這位共鳴者離我們不遠，我們得盡快找到他，帶他到屬於他的神殿受訓。」席恩擔憂地握住艾蒂亞的肩膀。「妳能試著呼喚他看看嗎？」
*
特洛伊一大早就被自己咳醒了。
他坐起身子，伸手拿起放在床頭邊的水杯，喝了一口。冰冷的水讓他渾身打了個冷顫，但至少喉嚨在潤過後舒服了點。他放下杯子，張嘴想要調整呼吸，沒想到灌入喉嚨的乾冷空氣讓他繼續猛咳起來。
「他深淵的火災後遺症。」特洛一邊抓著脖子喃喃咒罵，一邊踢開棉被，去拿桌上的鴉片酊。
正當特洛伊要灌下鴉片酊時，耳裡突然流入一句人聲，一個不留神罐子便從他手上滑落，藥水灑了一地。
共鳴者嗎？聽得到我嗎？我也是共鳴者，我叫做艾蒂亞，聽到我的話可以回答我嗎？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除了腦海中有個女孩殷殷呼喚著。
「他深淵的！」特洛伊咳個不停，去行李箱裡翻出另外一罐鴉片酊，大口灌進嘴裡，喉嚨與肺部的疼痛才稍微得到紓解。
他走到窗邊，撥開窗簾。就算有王宮高牆隔離，依然能看到伊絲神殿高聳的白色尖塔，尋找他的人似乎來自神殿裡頭。他想起報紙提到滿天節神殿的活動有一項是共鳴者獻唱。
「管妳是誰，吵死了。」充滿起床氣的特洛伊豎起心牆，用力把窗簾拉上。
怎麼，這些諸神幾百年沒一個共鳴者，現在弄出個小女孩──艾蒂亞，到他身邊？這時才想牽制他嗎？
特洛伊冷笑一聲。
--
目錄 下一回
沒有留言 :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