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24日 星期四

《千年聖歌》26 血契約 Blood Contract (3)

 

攝 by Wanda

在一片乳白的花海中,拉斐爾在賞花,花瓣纖長,前端狀如指尖。天幕極黑,不見一顆星,可是天上卻有兩扇窗,碩大的雲月兀自流過又出現。時間在窗外飛速流逝,然而他眼前的花皆處在永恆之中,既不含苞綻放也不凋謝,全然盛開如一片矮小的白色森林,唯有在他經過時微微晃動。

他依稀記得他是逃難到這裡,凌亂的衣衫下,清楚可見身上剛被刺下的刺青──那是一條蟒蛇的圖樣,從腿環繞過腰,經過胸口再纏上手臂。

驀地,有種細長東西在血管裡鑽動的異樣感,宛若血管裡有千萬條蜈蚣和蟲子在皮膚底下狂歡,令那刺青鼓脹起來。圖樣開始扭曲爬動。

拉斐爾這才發現身上已不是什麼蟒蛇刺青,是一隻隻蒼白的手!手連著手,繡在他皮膚上,新鮮的疤痕還泛紅腫脹。隨著血液裡的騷動,那串彼此纏結的手從他皮膚底下浮凸而出,小小的乳白色手指掙脫皮膚表層,在空氣中胡亂掙扎。

他身上長出了手掌花,月下的風從天上的窗流淌進來,花朵隨風搖曳。

花兒靜靜美美,他低頭賞花,全身卻如起疹。

乳白色的手花在月色下螢螢發光,花朵中心有東西冒出來,先有如花蕊,然後逐一變寬,逕自長成一隻小手,接著手掌心又長出一隻小手,如草莖一節節生長,那串手越長越長,猶如鍊子般緩緩伸長,纏上他的脖子──

拉斐爾從床上驚醒,差點缺氧般大口喘著氣。

拉?彗星擔心的聲音傳入心裡。又做惡夢了嗎?

抱歉,彗星,吵醒妳了。拉斐爾不自覺地把棉被抱緊了些。

沒事,我還醒著。

這麼晚了,妳要去哪兒?拉斐爾一時無法入睡了,但更讓他奇怪的是他感應到彗星在天上飛翔,而鷹在半夜外出很不尋常。

得到彗星的回答以前,四周憑空響起鳥類的鳴叫聲。拉斐爾坐起身,疑惑地四處張望,房間裡沒有鳥啊,但他明明聽到數不清的鳥兒在叫,其中似乎貓頭鷹數量最多。

入侵者!貓頭鷹們嗚嗚齊鳴,憤怒叫道。

尖銳的鳥鳴聲在腦海中轟隆作響,拉斐爾忍不住摀住耳朵,但沒有用處,那是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並不是來自外界真實的聲音。

哪位入侵者?

拉斐爾幾乎聽不到自己的發問聲,鳥鳴聲越來越大,在他體內形成共鳴。他的眼眸不受控制地散發出紫光,看見數不清的羽翼穿過窗戶,如同疾行的火車朝他猛衝而來。

拉斐爾不禁舉手遮擋,閉上眼睛,然而沒有東西撞到他。他小心翼翼地睜眼一看,發現自己處在鳥龍捲的中心,鳥兒們環繞著他飛翔。

入侵者!入侵者!

鳥鳴淒厲不已,只見四面八方好幾個利刃似的物體不停砍殺鳥兒,被擊中的鳥兒如斷裂的羽箭般落下。

在他驚疑之際,一道森然利爪朝他劈下。

拉斐爾下意識地摸往放在身邊的紫羅蘭劍,卻發覺自己不在房間裡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的喉嚨發緊,明白自己將被切成碎片。

在最後一刻,他振翅飛起。

拉斐爾大吃一驚,覺得自己化為鳥兒,身子輕盈,甚至能在天上飛,然而看著那鐮刀般的物體不停地斬殺鳥兒,他難過地嘴唇顫抖。

入侵者!

義憤填膺取代了恐懼,拉斐爾跟著鳥群齊聲喊道,並伸出手,有如握住一把無形的劍。

鳥群的動向變了。牠們彷彿成為他手中的劍,隨他心思移動。與此同時,鳥兒們將牠們所見全傳入拉斐爾腦海中。在他大腦檢視所有細節前,他的意識已理解入侵者的攻擊模式。

弱點在那裡。拉斐爾的心念如電光火石傳達到眾鳥的心中。

他迅速飛過去,其他貓頭鷹也一同看準時機。猛禽銳利的彎爪刺穿巨大蜘蛛腳的腳背,只見蜘蛛腳如陶瓷般裂開,在空中霍然止住動作。

然後怪物變得透明,突然消失了。

滿天鳥兒們四處飛尋敵人。拉斐爾的心臟怦怦跳著。染血的羽毛在空中飄飛,他難受地望著地上滿是死去的鳥兒。

拉斐爾忽然聽到一陣嘆息。他不解地抬頭,天空中有一張小小的嘴巴,似乎鬆了一口氣。

拉,你怎麼在這裡?

拉斐爾一轉頭,見到彗星朝他飛來,心裡的一個擔憂放下。

而且你看起來變成一隻鳥兒了。彗星疑惑地說。

我不是嗎?拉斐爾一時之間以為自己本來就是隻鳥兒。他隨著彗星飛到一棵巨樹上,用鳥的腳爪抓住樹枝時,才忽然領悟到自己現在真的變成一隻鳥兒。或許他太常用彗星的視線看世界,他並不感到驚奇,甚至覺得自然不過。其他住在這棵樹上的鳥兒們也一一飛回來。樹葉聲沙沙作響,像是在歡迎與安慰牠們。

藍色的鷹,好特別喔。

彗星靠近拉斐爾,歪頭仔細瞧著他。拉斐爾抬頭望著彗星,彗星變得比他還大,母鷹的體型總是比較大。彗星愉快地看著變成鳥兒的少年努力豎直身子,身高還是只到她的胸口。她忍不住用鷹嘴輕碰藍色鷹頭頂的羽毛,宛若疼惜的輕吻。拉斐爾並沒有因為縮小了就被母鷹威嚴的碰觸嚇到。他感到很快樂,他終於變得和彗星一樣了。

他們彼此凝視著,彗星猶豫地移動,害羞地要親他又不敢親他,發出音樂般細小的鳴叫聲。變成鳥兒的拉斐爾輕咬彗星的胸羽他這輩子第一次用嘴表示情感,有一種愛意與一點點野蠻佔有對方的感覺。彗星趁變成小鳥兒的少年挨在她身邊時,用嘴輕觸拉斐爾的臉頰。

我的拉。彗星甜膩地說。

拉斐爾實在太快樂,完全沒有注意到空氣中飄來一條若隱若現的銀色絲線,等到他察覺腳上纏了一條線時,一股力量將他猛地一拉。

拉!彗星發出驚叫聲,羽翼瘋狂拍打。

然後拉斐爾失去了彗星的聲音。

他無比恐懼地回憶起這種感覺──與他靈魂連結的金色絲線盡被惡魔吞噬,所有聯繫都被切斷!

周遭變得一片漆黑,他被夾在巨大的手掌中,拼命掙扎著卻難以動彈。

好美麗的藍鷹,連人家都怦然心動呢。

女人的笑聲在他耳邊響起,那聲音既好聽又迷人。

哎呀,你又把我弄痛了。

他試圖攻擊那雙巨大的手掌,銳利的嘴一口咬下去,成功咬出了一個洞。他狠狠地再啄幾下。包裹住他的巨大手掌鬆開了,他一看到光,就咻地衝出去。

我真好奇你這隻藍鷹想飛往哪兒。

 

拉斐爾再次從床上驚醒。

他瞪大眼睛望著天花板,聽著外頭士兵巡邏的聲音,直到確切活在眼前現實世界的感覺滲入體內,才翻動身子。

彗星?妳在哪裡?

拉斐爾沒聽到任何回應。

我剛才應該是在……作夢吧?為什麼會力量盡失,連彗星都聯繫不上?

某種惡意隱約留滯在空氣中,他明明疲累不堪,卻不敢睡了為了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他凝視起床邊窗簾的紋路,用一些日常俗務將心思填滿,例如幾小時後就要召開的會議,不過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紫色的光芒正從他眼中消退。

拉斐爾嗚了一聲,右手突然傳來一陣鮮明刺痛,像是針刺到骨頭。他抬手一看,手指上有深色的液體流下。他有種不好的感覺,決定下床找尋光源查看。他掀開棉被,一股冰冷的氣流便撲打上來,好似有雙冰冷的手撫過臉頰。他的心臟激烈搏動起來。他甚至抓起了放在床邊的紫羅蘭。稍微冷靜之後,他責備自己不要被想像隨意折磨。

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想看看他的手怎麼了。藉由窗外的朦朧光線,他赫然發現右手小指上出現了兩道猶如彎月的刺青,而鮮血正從那兒溢出。

一個小小的印記,讓我們來玩躲貓貓吧,別被鬼抓到了喲。

拉斐爾僵在原地。

一開始他只敢用眼角打量四周,接著才緩緩轉頭。昏暗的房間有各種物體的輪廓,卻沒看到任何人。他是真的聽到那聲音,還是把惡夢裡的聲音想像出來?

他強忍住發抖,慢慢地走回床邊,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床面,希望能發現任何能劃破肌膚的凶器,但床上只有柔軟的棉被。

他原本想呼喚來人,最後還是沒有喊出口。

任何人來了都沒有用。他孤寂地想著,將自己捲了起來。

 

*          

 

清晨六點。

「什麼?你說什麼?」達契亞的吼聲從他寢室傳出。

達契亞原本還因為天未亮就被吵醒而不滿,但當他明瞭被叨擾的原因後,卻為未能及早得知消息而憤恨不已。他穿著睡衣衝到城堡西側,圍成圓圈的人群一察覺公爵的到來,便如簾幕散開般離開,露出中央的紅色人形。

蒼蠅的嗡嗡聲在耳邊繚繞,達契亞越往前走,那浸在血泊裡的扭曲人形就越顯清晰,迸裂的腦漿中夾雜著火紅的頭髮────還有誰配擁有如此美麗的紅髮?

「安潔莉娜……」達契亞喃喃自語,像是希冀著下一秒地上的人兒便會笑著回應他,然而回應他的只有四周圍觀的人群,他們一張一合的嘴不停地證實眼前的景象,安潔莉娜的死亡變成了無法拒絕的事實

「早安,安潔莉娜。」達契亞再度開口,身邊那一張張發出讓人生厭噪音的嘴巴立刻全都閉了起來。「安潔莉娜,還記得妳首次登台演出《紅髮的聖女》那齣戲嗎?」不似以往戲劇般的誇張語氣,此刻的他顯得異常平靜。

空氣中的粉塵照常落下,在光線中閃閃爍爍,落到安潔莉娜纖長的睫毛上。

舞台上,紅髮的聖女閉著雙眼,被惡魔以尖刺釘在巨大齒輪上,白色的絲綢貼在聖女的肌膚上,將聖女烘托得宛如一尊雕像。那一年很流行將古老的英雄史詩改編成這個時代風格的戲劇,當披著鎧甲的聖騎士,以槍射死了機械九頭蛇惡魔後,他拖著殘破的身軀來到紅髮的聖女面前,跪了下來。

兩行血淚從聖女眼中流下。

「時至今日,我依然深愛著那幕結局……」達契亞從屍體血液尚未乾涸之處,用手指沾了幾許濃稠黑血,畫到安潔莉娜翻白的眼睛之下,然後皺起眉頭。「但現實的死狀是多麼醜陋,卻又多麼讓人震撼!」

屍斑早已浮現,在白嫩的肌膚上特別清晰。達契亞索性閉上眼睛,將屍體緊緊抱在胸前,感受安潔莉娜毫無心跳的冰冷身軀。

「黑石公爵這個頭銜令所有女人眩惑,有多少女人為了得到整個王國最有錢的男人關注,願意割下自己的舌頭。但妳不一樣。」他在安潔莉娜耳邊喃喃低語著:「妳聰明,妳也只愛自己,所以我只好付錢讓妳待在我身邊。」他嘆了一口氣:「話說回來,報酬給了也好,沒給也好,所有人見了我都在逢場作戲。無論是舞台上,還是生活裡,他們都將自已最高超的演技呈現在我跟前,巴不得好好娛樂我。但唯有妳不一樣。

達契亞粗壯的手指撥開黏在安潔莉娜臉上的髮絲,她的嘴唇還保留著唇彩,或許是屍體上唯一仍然美麗的地方。

「人生是一齣齣串起來的短劇。身為一位公爵,我就是這座城堡裡的大導演、指揮家,只要我有意思,一個彈指就能改變一個人的人生……

達契亞吻上那微張的嘴唇,那冰冷又柔軟的死亡氣息猶如電擊般衝擊他的神經,於是他全身一陣劇烈的顫抖,突然哭出聲來。僕人們驚愕地面面相覷,凶狠的黑石公爵竟在人前嚎啕大哭,眼淚、鼻涕縱橫了滿臉,醜態盡出。

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構?我一點都不在意!我一直以為戲演久了,假的就會變成真的,在時間的長軸下,真實與虛構,便沒有多大差別。可是說來諷刺,唯有妳,妳總是能優雅地保持距離,活在我指示扮演的角色裡。就算知道那隻老鼠私下去找妳,我也為了妳克制自已的忌妒,表現出自己值得妳愛。我越是期待假戲成真,卻只讓妳為我演出的一切更顯得虛假荒謬!」

達契亞握著安潔莉娜的手,身子悲慟地顫抖。他低下頭時,表情忽然一變。

他大聲地抽了一口氣,哭泣與打嗝都停止了。有那麼一秒的時間萬籟俱寂,所有人一起屏住呼吸,看著公爵發現的事情。達契亞緩緩地拉起安潔莉娜胸口的項鍊,墜子之處──空空如也。

「午夜美人呢?」憤怒的長嘯劃破清晨的天空,人們因緊張而又開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那顆最大的鑽石呢?」

僕人們慌亂地在四周樹叢中尋找,然後紛紛空手而回。

「難道我的女人死在一個謀財害命的小偷身上?」達契亞的鼻子像憤怒的公牛一樣脹大。「昨晚的守衛在做什麼?傳守衛隊長過來!」

「公爵大人。」早等在一旁的守衛隊長立即站出來,僵硬地鞠躬。

「昨晚進出安潔莉娜的房間有誰?」達契亞質問道。

「公爵大人,我親眼看到了一個男人離開安潔莉娜小姐的房間,當我喝令他站住時,我看到……

「特洛伊.布萊克伍德先生吧?」達契亞不耐煩地打斷。

「不是的,公爵大人,雖然昨晚布萊克伍德先生確實有拜訪安潔莉娜小姐,但最後離開安潔莉娜小姐房間的是維克多爵爺。」

「你在說什麼?」

「我認得進出黑石城堡所有的重要人物,所以我絕對不會看錯。當我要攔下他時,他毫不理會我,所以我朝他射擊!」守衛隊長顫抖地拿出扁掉的彈頭想要佐證他的說詞。「可是他毫髮無傷!公爵大人,我說的句句屬實,他一點都不怕子彈!我不曉得他身上穿了什麼,只聽到金屬的撞擊聲,子彈打到他身上後就掉了下來。他後來走到西塔六樓靠近紅色會客室附近的走廊,突然就消失了。我徹徹底底搜索了一番,但他就是憑空消失了!」

達契亞發出刺耳的笑聲,像是寂靜森林裡烏鴉的尖叫。「你沒找到兇手,還朝我珍貴的自動人偶射擊?甚至讓它失蹤了?」

「公爵大人,如果那是自動人偶的話就太邪門了,他不只和我說話,而且動作自然……守衛隊長慌亂地說,然而有些達契亞的秘密他不知道:「維克多爵爺可是尚未逮捕歸案的連續殺人犯,我認為安潔莉娜小姐恐怕就是遭到他的毒手……

達契亞打斷他。「維克多和你說了什麼?」

「『蠢蛋』。」守衛隊長聲音細得像是蚊子在叫。

「請大聲一點。」

「蠢蛋!」

達契亞哈哈大笑,然後冷酷地說:「既然你這雙眼睛沒有用,那也不需要留著了。來人啊,把隊長的眼睛挖掉。」

守衛隊長想要逃,但只聽見黑石公爵一個彈指,他就跌倒在地,雙腿膝蓋後方不知何時都被劃過一刀。幾個壯碩男僕將臉色蒼白得像羊皮紙的守衛隊長架起來。

「我要他完整的眼睛送給新任隊長作為警惕。你們別忘了先把他麻醉,小心將眼球後方周圍的神經與肌肉一一切斷,溫柔地讓眼珠掉出來,不要劃傷它們。」

男僕們面無表情地將不停哀嚎掙扎的男人帶去行刑室。

「做的好,黑雁,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可以離開。」達契亞對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邊的矮小男子說道。

「公爵大人的指示我看得很清楚。」黑雁應道。

「唉,黑雁,你想會是誰偷走午夜美人的鑽石?哪個盜賊膽敢爬上黑石城堡的城牆?」達契亞紅著眼眶問道。

「我不知道……」黑雁低聲說道。「大家都在傳午夜美人的詛咒,搞不好……

達契亞不耐煩地一揮手:「鬼可不會偷走鑽石。你晚點去追查維克多.蕭的下落。不只因為他是那麼精緻巧妙的自動人偶,他身上一定有安潔莉娜死亡的線索。」達契亞想到什麼似地,朝黑雁伸出手。「黑雁,小刀。」

「是的,公爵大人。」黑雁掏出身上隨時都藏了的小刀,恭敬遞給公爵。

達契亞回到屍體的旁邊,蹲了下來,若有所思地望著安潔莉娜。他揚起握刀的手,刺向安潔莉娜的頭皮。刀子刮到骨頭,發出悉悉的聲音。達契亞像是切牛小排般將刀子沿著頭顱的弧線割著,然後他伸手抓住安潔莉娜的紅髮,往後一拉,他的手上出現了一頂連著頭皮的紅色頭髮。

「就這頭髮彷彿還有生命。」達契亞喃喃道,然後將紅色頭髮塞到黑雁的懷中。「拿去洗乾淨,請人做成一頂假髮。」他若無其事般地拍了拍衣服,深紅色的睡衣上只印上了幾道不甚顯眼的血汙。「屍體也處理一下。」

達契亞拿出雪茄點燃,就要回他的房裡。

此時貼身男僕戰戰兢兢地走上前,「公爵大人,打擾您了,目前還有一個重大問題要向您稟報。」

達契亞挑起眉毛,冰冷地望了他一眼,然後停下腳步,抽了一口雪茄。「說吧。」

「人們正聚集到艾森納爾礦坑,罷工抗議平民沒有電力可用。發起者是布萊克伍德先生。」貼身男僕報告道。

「我該感到震驚嗎?」達契亞搖搖頭,眼神變得更加冰冷。「還是說,這時間點真巧?抱怨連連的平民和四處詐欺的商人聯合起來,以為可以趁機為所欲為。難不成他們以為我會因為安潔莉娜的死亡讓一切停擺?原本我還想特洛伊要是是殺人兇手,那他也太愚蠢了,但現在他似乎巴不得跳回嫌疑犯名單裡。」達契亞惱怒地拿雪茄在空中亂點,濃烈的雪茄味瀰漫開來。「行政官先生似乎以為耍點小計策,再加上有國王在背後撐腰,他就可以在我的領地裡撥弄權力之弦。他那雙強盜扒手的貪婪手指,簡直讓人忍無可忍。」他轉過身來。「黑雁。」

黑雁正費力抬著屍體,眼角不時瞥到那顆血淋淋的光頭在他肩上晃蕩,令他頭皮發麻,差點沒聽清楚達契亞對他下達的新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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