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家祥揉揉痠澀的雙眼，手上的副本從剛才到現在只破了一個，還差點因為助攻不力被隊長踢出去，但他現在的心情可是比喝完二十杯咖啡還要亢奮。
也許是太過震撼，或者說，盼了許久終於走到這一步，許弘威一時出了神，還是賴家祥喊了老半天才醒過來，他怔忪地問：「你、你讓雷貝斯死、死了？這跟大綱不一樣……我、我以為那天你說要殺他跟俄本夏只是一時的氣話。」
「本來只是說說而已，但我在最後一刻改變主意了。他太強了，『此子不可留』。」
許弘威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就這樣？所以你殺了他？他好歹也是你『兒子』吧？殺了他你不會難過？」
「當然多少有些心痛，但難道我還要寫到他含飴弄孫、子孫滿堂嗎？」
「是啊！都是好好養大的，」許弘威忽然嘖了一聲，指著結尾：「北七欸你，最後基準天秤根本徹底歪了，怎麼好處都路西斯拿盡！諾提司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又陰又冷又窮又苦的，你還要拿掉他們的少數的優點，讓他們雪上加霜！」
「囉嗦，我本來設定諾提司整個國家都要磨滅掉，全部變成路西斯人腳下的影子奴僕，要嘛也變成失去意志的單純影子。兩國融合。」賴家祥挑眉看了許弘威一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留他們活命。況且，諾提司還是很強啊，反而這一仗打完路西斯重要的戰將都掛了，唯一的王位繼承人也死了，有比較好？」
「我看你是想要把『外表老化』的設定拿回來罷了。」許弘威拿起旁邊的冰紅茶喝了一口，像是要冷靜。
「影子就是影子，連談論老化的資格都沒有。況且，要讓路西斯的人民擁有影子、回歸正常『人類』的這個決定，早在你出現之前，我就已經跟她談好了。」
她？許弘威暗自嘖了一聲。「算了，寫完了，我的角色們有我喜歡的結局就好。」
「寫完了？好歹諾提司也要有個人出來謝幕吧。還是要我先幫你預約明年的重考班？」賴家祥不以為然地說，在電腦前吞雲吐霧起來。
許弘威聽到「重考」兩個字，彷彿突然全身通電，打開google doc網頁急急敲下數行字。
「對了，」他寫到一半，忽然抬起頭對賴家祥說：「你知道《約翰．克利斯朵夫》中有一句話很適合影國的雙胞胎嗎？『大部分的人在二三十歲的時候就死去了，因為過了這個年齡，他們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後的餘生則是在模仿自己中度過，日復一日，更機械，更裝腔作勢地重復他們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所愛所恨。』」
「哇塞，怎麼寫到最後一章突然變成大文豪了？你被上身喔？」
「我昨天爬網路文章看到的啦！寫小說看到了參考資料還是類似感覺的句子，難免會多注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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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席拉帶著厄里亞的戒指與誓言、一把當初在戰場上遺留的迴血，以及一名年幼的男孩求見國王，那金髮綠眼的男孩跟著席拉來到王座廳，像一隻好奇的小貓東張西望，還揮起他的小魔杖，淘氣地一名侍衛的腳冰凍起來，引起一陣騷動。
「我知道。」不等席拉介紹，古倫已經走下王座抱起男孩，那男孩張大了眼看著古倫，無畏古倫冷若冰霜的臉龐，伸出手拉了一下古倫耳邊的辮子，男孩呵呵笑的樣子，在在像極了小時候的厄里亞。
那一瞬間，他結凍的時間彷彿開始重新轉動，兩行淚水從古倫銀綠色的眼中淌下。
曾經，雷貝斯會變魔法牌給他看，母親會唱歌，而父親也只是稍微嚴肅了點，他與厄里亞所度過的童年是多麼完美無瑕，卻又猶如一場夢，直到此時此刻，男孩手中的溫度讓一切又恢復為真實的記憶。
他曾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原諒雷貝斯，永遠不會忘了厄里亞，但這一刻，他終於都釋懷了。
他抱著男孩走向窗邊，指著九輪明月高掛的夜空的柔和月光下，因和平而欣欣向榮的都城，笑著說：「你看到了嗎？厄里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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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弘威在鍵盤上敲完最後一個字，重重往椅背上一靠，長嘆一口氣。
賴家祥跟著他打字的速度一路看完，這才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抖落指尖的菸灰：「就這樣？」
「『就這樣？』欸，少拿我剛剛說的話來堵我！不就是你說寫到這裡就好？」許弘威差點跳起來：「嫌太少？還是你要寫第二部？古倫對上變成骸骨之神的他老爸？」
「那一段就讓你去寫同人吧。」
「什麼同人，我本來就是作者之一！」
「其實我對後續發展也是有些想法，」賴家祥吐了一個失敗的煙圈：「不過以目前的角色寫到這裡也差不多了吧，是時候該說再見了。」
這樣就可以了無遺憾地和她道別。
「不過，我們好像漏掉一件事情。」許弘威滑動著賴家祥的平板。
「什麼？俄本夏死後胸部有沒有萎縮嗎？」
許弘威裝作沒聽到，繼續說：「雖然被光影兩國的人民虔誠信奉著，但女神從來沒有出現過！我懷疑祂根本死了，畢竟世界變得更不公平。」
賴家祥嗤之以鼻：「正常啊。難道我們的世界裡神明曾經出現過嗎？那好人為什麼不長命？作惡多端的人反而子孫滿堂？還有那些在黑市被販賣的性奴、在惡劣環境中工作的童工，他們祈求神明的願力一定比我們這些祈禱零用錢多一點、女朋友是雙馬尾正妹的寬鬆世代來的強大，為什麼神明不對這些人伸出援手？」
「自己的國家自己救！」
「就靠你了，老弟。」
「喂喂，等等！」
但賴家祥已經拿起背包，步出網咖，他腳下的影子在路燈照射下，拖得很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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