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假

贈圖 From 哥的朋友

[短篇] 黑塔天使(End)

(烏鴉  by Wanda)

「殞星和他的影子啊……」少年放開撐著面頰的雙手，若有所思的說。

淚水盈滿了女孩的眼眶，她再也說不下去。

「妳的預見還是成為過去的事實，裂谷之國被暗影吞沒。」

「烏鴉，你能殺死影子嗎？」女孩輕輕地問。

「他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少年踏著叮鈴的腳步聲走進塔內，拿出沙斯塔的精緻彎刀交給女孩。「別在想太陽還是月亮了，好好想想妳的願望吧。」

女孩默默把刀背在身後，爬下黑塔，而有著藍色雙環的烏鴉飛在她前面。

「我不讓妳死的話，妳死不了的。」烏鴉說。「讓妳的靈魂附在沙子上也辦得到。」

女孩一步一步在沙漠裡前進，好幾次她倒了下來，烏鴉在她頭上盤旋。想著西里斯可悲的不死故事，女孩一個咬牙，搖晃站起來，繼續跟著烏鴉前行。

太陽落到西方地平面，在藏紅花色的光芒下，女孩眼前出現一個大坑洞，邊緣有許多動物留下的抓痕，但裡頭卻乾乾淨淨的沒有一塊白骨。沙漠吹出炎熱的風，但女孩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蛇王很毒的，被它咬到，十分鐘，屍骨無存。」烏鴉說。「記住，十分鐘。」

「花在蛇王的巢穴裡嗎？」女孩顫抖著問，她不覺得背上那把彎刀能保護自己。

烏鴉聒噪地叫了起來，一陣帶有腥味的風沙從坑底吹上，一隻千年神木粗的巨蛇竄了出來，綠寶石般的鱗片在陽光下一閃一閃。

「烏鴉，你終於來了啊。」蛇王嘶嘶地說。

「是啊，誰叫這裡是我掉下來的地方呢，謝謝你幫我照顧我的老巢了。」

「聽你道謝真古怪。」

「少囉嗦。」

「吃了她之後，我也能許願嗎？」

「或許可以，或許不行，或許只有一半能完成。」烏鴉說。「無法預料，總之人我帶來了。」

「喔。」蛇王沙沙地竄到女孩跟前，烏鴉馬上俯衝到一人一蛇的中間。叮鈴。

「還沒開花呢，你想做什麼？」烏鴉嘎嘎地說。

「好吧，我都等你這麼久了。無論結果如何，我要試試看。」

女孩聽不懂烏鴉與蛇的對話，當她看到蛇王高高在上的盯著自己時，握著彎刀的手不住顫抖。

「來吧。」烏鴉轉身對女孩說。「朝我的心臟刺下去，花會從那裏盛開。」

「什麼？」女孩一愣。「那為什麼還要費盡辛苦跋涉到這邊？」

「因為朋友。」烏鴉歪著頭。「我不奪走他的生命，他亦不奪走我的，所以有另外的約定。」

「啊……」

「就刺下來吧，我不會害怕或閃躲。」

「不害怕……」女孩停頓片刻。「烏鴉，你在期待死亡嗎？就和西里斯一樣……」一滴淚水滑落。

「別哭了，這對我來說就像是蠍子脫殼一樣自然。」烏鴉雲淡風輕地說。「好好想好妳的願望。」

就像殺雞一樣。女孩舉起彎刀。不知何時，彎刀閃爍起藍色的光芒，而烏鴉腳環少了一只。

蛇王靠了上來，斜長的陰影落在女孩與烏鴉的身上，它發出興奮的嘶嘶聲。

唰。

血沫撒出，絢爛的花苞從烏鴉的胸口穿了出來。花一吋一吋抽高，烏鴉胸骨化為花菁，羽翼化為花瓣，最後，綻開。

能實現任何願望的黑色曼陀羅在夕陽下搖曳，宛如鑲了流金的黑色號角。

女孩恭敬的跪下，正要摘下那朵高雅的黑花，但頭頂上警告的嘶嘶聲大聲作響。蛇王扭動的咬下來。

「不──！」女孩尖叫，朝黑色曼陀羅撲過去。

她抓到了花，可是蛇王毒牙也貫穿她的肚子，把她連人帶花咬在半空中。

十分鐘。她想起烏鴉說的話，然後她被吞了下去。真仁慈，只有十分鐘。

曼陀羅被握在胸口的位置，女孩像嬰兒一樣在蛇王的肚子裡捲起來，她被劇烈的痛楚包圍，感到自己正在融化，變小。

無法言喻的清香襲來，她再度感覺自己化為一隻小鳥，飛向黑花深處。

* * *

「愛莎！」

女孩眨了眨眼，她發現回到自己的房間裡了，手上緊握著枯萎的黑色曼陀羅。

「愛莎！」熟悉的叫喚聲再次響起。女孩一跳，隨手把花放在桌上，衝下樓。

見女孩離開，一隻青蛇悄悄的從床底爬出，啣走桌上低垂的花。蛇扭動的爬上屋頂，攀到狹高的岩壁間，吐信嘶語。「烏鴉啊，命運有那麼容易改變嗎？」

殘敗的黑花沒有回答。

蛇王把黑花埋入岩縫的土壤裡，望著下方的景色。「待你最後一次轉生之前，我們一起看看另一顆星辰的故事吧……」

女孩打開家門，跑到大路上，熙來人往的人群撞了她好幾下。

「愛莎，醒了嗎？快來幫忙！」父親的聲音。「幫我補一些雞肉過來。」

「父親！」女孩笑了，淚水止不住的流下。

「愛莎。」女孩身後傳來溫柔的呼喚，她回頭，俊美的金髮青年帶著轎子站在庭院的小門前。

「西里斯！」女孩握了握拳。

「妳的決定呢？」西里斯問。

「我、對不起……」女孩小聲地說。「我不和你去旅行了。」

「是嗎……」西里斯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惆悵。「愛莎？」

「對不起。」女孩再次道歉，眼角溢出珍珠般的淚水。

西里斯輕輕的揩走那滴淚水，金色眼瞳中的光芒黯淡。

「妳知道了？」

「我選擇知道，同時也選擇過去。」女孩露出一抹哀愁的微笑。「我看到殘酷的未來了……影子不要活在畫裡，失去控制的他將吞沒生命。我無法許下殺死你的願望，所以我將與父親逃離這谷底之國。」

西里斯眼神裡閃過各種情緒，溫柔、體諒、理解、失望、背叛和……忌妒。

女孩靜靜地等待青年開口，或許他會說她太貪心了，但願望的本質不就是如此？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準備好接受各種指責或溫柔的說服。

過了好一會兒，西里斯嘆了一口氣。「愛莎。」

他跪了下來，手掌向上平伸，漾出了白麝香的香氣。

「妳願意接受第二次機運嗎？」

「我不會離開父親。」

「不是的，妳可以與父親在一起。」

女孩愣地睜大雙眼，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下。她不知是否該握住西里斯伸出的手掌。然後她不自覺的點了點頭，眼裡尊貴的西里斯比蜂蜜和黃金還誘人。

緩緩的，西里斯的手貼到女孩的肚子上。

「幫我生下影子，給他想要的專屬於他的生命，或許就沒有人會死了。」

他身後的影子點了點頭，倏地消失。

女孩感受到肚子開始產生第二個心跳，尖叫聲卻無法突破身體而出。卡在喉嚨的聲音像是被一雙小手扯回肚子裡，耳邊聽到稚嫩的童聲：「媽媽。」

西里斯微笑。「妳是否，看到不一樣的未來了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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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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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感謝編輯阿亮和看完這個故事的人。

這故事風格參考《黑眼圈》，即以不同角色第一人稱作故事接龍。原本有想過往下繼續寫青蛇與烏鴉的故事，但懶了，就這樣結束故事吧！

[短篇] 黑塔天使(3)

在我八歲的某一天，天上一道火光垂落。我抬頭望向那形狀像是墜落羽翼的光，覺得所有聲音朦朧，眼前只剩下一片純白。我醒來之後，我失去了影子，身體發出了光，照得滿屋子光明。

「凡間的太陽啊！」雙親歡欣地把我獻給了神殿。

對於這樣的安排，我沒有哭叫抗議。我家有九個兄弟姊妹，除了幫家裡的麵包店幫忙擺擺麵包時，排行老六的我就像是丟在牆角的麵粉袋般不引人注意。道別的那天，雙親依然在店裡忙碌，或許他們不想和我道別，也或許他們臥房地板下的密洞裡多的那一袋金幣，早就替代了我的存在。我不難過，因為我覺得我獲得的未來比那袋金幣還有意義。 

[短篇] 黑塔天使(2)

妳對妳的過去捏了一個混著香醇羊奶與麵團的起頭，只差沒烘培出一個有笑有淚的小人物的奮鬥史。不過妳從頭到腳都只有雞與血的味道，濃烈的根本無法隱藏。

別陰沉著臉嘛，對烏鴉來說，新鮮屍體的內臟可是美味的佳餚啊。妳總是對妳一直以來所作的，唯一擅長的事，引以為恥。但是，在我眼裡那反而比陳年葡萄酒還要誘人。 

黑塔天使(1)

【作者】Wanda 火箭
【繪】Wanda 火箭

在那片沙漠裡，有一排排石柱，和一座塔。石柱像塔，塔像石柱，只有知道星星祕密的人才能在石柱的迷宮裡面找到那座塔。

傳說塔裡有一位少年，他的黑色捲髮像是兔子毛那樣好摸，墨色的瞳孔像是無光的夜空，吸進一切光芒，卻倒不出一絲漣漪。

當月光照在沙漠裡，流瀉出銀絲般的光之路時，一位女孩走進了這座石頭森林。細長的影子引導在她的前面，掠過了石塊，輕盈地在四周探索。

女孩在尋找一株黑色曼陀羅，她知道花長在生與死的交界處，只有塔裡的少年知道那個唯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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