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白色小鹿叼了一株金色樹苗前來寡婦家門前。
寡婦悉心呵護金色樹苗,逐漸長成小樹。
一日,村長的女兒路過寡婦的家,發現寡婦與一名美男子在田裡耕作,但當她前來拜訪時,寡婦家裡沒有其他人,寡婦也聲稱只有她一人。
村長的女兒暗中觀察寡婦,美男子總是在黎明憑空出現,在夜晚消失。
村長的女兒發現寡婦田中發現一株奇異的金色小樹,正是男子消失的地方。村長的女兒覺得金色小樹非常不尋常,於是半夜偷挖回家。
隔日清晨,村長發現女兒死在房中,還有一株艷麗異常的金色小樹,像是偷走了女兒的生命光華。
憤怒的村長命人將金色小樹燒了,只見金色小樹在火中如人般扭動,一片片葉子燒成灰燼時,可以聽到細小的悲鳴聲,像針一樣扎在每個圍觀者的心臟上。
最後化為灰的小樹在一陣風中飛散。
* * *
清晨四點的天空還是深藍色,一個少女打開了窗,暖黃色的光線從窗戶射出。安迪拿起照相機,按下快門,在腦海中編織起關於那位少女的故事。少女大概是大學生,現在正在準備期考,唸書唸累了便開窗透透氣,或者書唸不完,焦慮地打開窗看看那即將到來卻又令人絕望的日出。
大學離安迪有點遙遠。當年他念書念地很辛苦,沒有什麼輝煌成就,也幸好沒有被當掉,渾渾噩噩就畢業了。那時唯一買的就是這台名牌單眼相機,吃了好幾個月的土司才買到機身,而為了買到心目中的鏡皇,還是開始工作後才擁有第一顆鏡頭。
安迪的手指依然停在快門上。少女回房間裡泡了一杯咖啡來到窗邊,安迪將鏡頭zoom in,轉動對焦環,少女眼中細小的光芒變得清晰,彷彿可以聞到咖啡香的白霧以幾不可見的10%透明度遮住少女紅通通的鼻子,她上半身趴到窗台上,凌亂的棕髮在身後的光芒下散發出朦朧的光暈。
喀擦,安迪再次按下快門。少女些微皺眉的神情引起他心底的共鳴。如今他以旁觀者在遠方觀看,卻帶給他溫暖、青春的回憶。
大概覺得冷了,少女關上了窗,而安迪繼續尋找下一個畫面。
安迪喜歡在黎明和黃昏攝影,這兩個時段是攝影師們稱為「魔幻時刻」的美麗時間,光線在這兩個時間射到物體上時,會失去稜角,變得柔和、金黃。
但就算在珍貴的時刻,並不是安迪希望,就一定會發生什麼美妙事情讓他的鏡頭捕捉到。上次他捕捉到的好畫面是一個坐在階梯上,在大門電燈下的少女。她不按門鈴,也不打電話,就只是失神地滑著手機,而不遠處的陰影中卻有一對情侶相擁在一起,光和暗,孤單與幸福,形成強烈的對比。
到底要拍什麼好呢?安迪以前會從名畫中尋找靈感並去找model來外拍,試圖製造出看似自然又精采的作品,可是他最近不知怎麼,越來越沒有動力了。
原本他以為可以在剛才出現的那名少女身上找到拍出一張完美照片的心情,但那名少女還是瞬間就讓他感到無聊。
到底要拍什麼好呢?這個問題困擾著安迪,而且有越來越頻繁的趨勢。
一個人影從巷口竄出,安迪順手將鏡頭對準了那人的面孔。半長及肩的銀髮下,有一張約莫二十來歲的臉龐,右臉上異族風格的銀色刺青有些惹眼,不過他又一身灰衣灰褲,像是隱藏在這水泥叢林中的保護色。
銀髮青年氣喘吁吁、東張西望像是在躲避著什麼,並小心翼翼地保護懷中的一個東西。安迪好奇地放大鏡頭中的畫面。青年手中抱著一個盆栽,上頭有一株樹苗,是金色的。
金色樹苗?不知怎麼地,安迪的鏡頭離不開銀髮青年。
八歲暑假的那年,安迪回到外婆住的鄉下,整天和一位攝影師待在保護色偽裝帳篷裡,攝影師說要找瀕臨絕種的山貓,而他想要找到一隻白鹿。他不知道誰的標的比較稀有,他只記得那是一個酷熱的仲夏,除了盈滿耳朵的蟬聲,兩人最後什麼都沒找到。
那天以後,他不只沒有因此挫折,反而對攝影有了莫名的執著。他可以坐在一個地方一直等待,只為了一個不知道是否會出現的畫面。
到後來,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就像是一片葉子迷失在森林裡,他就只是拿著相機,凝固住身邊的某一刻。
安迪穩定移動雙手,又連拍了好幾張抱著盆栽的青年。青年跑過了一盞LED路燈,蒼白泛藍的燈光下,那株樹苗依然像金箔一樣閃耀。他說不出來為什麼他知道那不是金箔藝品,而是一株活生生的植物。安迪不禁將視線離開相機上小小的觀景窗,親眼看看底下的人,也看了一眼整個世界。
遠方傳來一聲爆炸聲,銀髮青年像貓一樣迅速隱匿在黑暗中。
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來到了剛才青年待過的街角,散發出了危險的氣息。
安迪繼續從望遠鏡一樣的長焦鏡頭後面偷窺,這人的動作老練,像是秘密特務在尋找獵物,發現了地上一條晦暗的血跡。
突然一陣閃光,靠近那個黑色西裝男人的垃圾桶爆炸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聲響。
嗶嗶嗶好幾台汽車的報警器自動響起,一扇扇大樓窗戶亮起,在這即將天明的前一刻,許多人從最深沉的夢中醒來,一臉疑惑地探頭出來查看。那個黑色西裝男人早已不在原地,安迪瞥見他從煙硝中從容離開,機警地毫髮無傷,像是隻獵犬循著銀髮青年移動的方向消失。
這簡直像是在拍電影!
腎上腺素升起,安迪拿著相機衝出房門,奔上頂樓。
他渴望拍到那能夠讓他擺脫平凡桎梏的生活,想起當初拿起相機的衝動。他希望能從頂樓毫無遮蔽的視野找到追逐戰的身影。
迎面絲絲冷雨飄落,嚙咬著他的相機,安迪打了一個冷顫,趕緊用黑色皮外套遮住他的相機,他揉掉睫毛上的雨水,看到了一個奇妙的景象。
天上飄移的雲像是幽暗怨魂,遮蔽太陽上升的路徑,讓四周陷入厚重的十八度中性灰裡。銀髮青年站在屋頂邊緣,雨讓光芒暈開,腳下的霓虹燈變成一圈圈彩色的透明光球。
「雨天,不妙。」銀髮青年低頭對金色樹苗芽說話。「會再晚一天才能開花嗎?」
眼前像是有人在播放縮時攝影,安迪可以清楚看見那株金色樹苗正在拔高,新葉如同鋪排的詩句長了出來,變大,植物頂端冒出了藍色的花苞,如神話中的水晶一樣透亮。
喀擦,安迪下意識地按下快門,聲音讓銀髮青年發現安迪的存在。
銀髮青年的指間出現出現黑色小球,就要丟出。
安迪赫然想起剛才發生的爆炸,那是──炸彈!但他第一個念頭居然是「糟糕!」,而不是逃跑,他渾身凍結,只舉手遮擋,相機也被舉高。
「嘖,我還以為是槍。」青年嘟囊了聲,丟出的動作硬生生地拉回,指間的球變魔術般不見。
「你是誰?」銀髮青年步步逼近,就算在煙雨中,他似乎正散發出了陽光般的熱氣,他臉上的銀色刺青像是蛇一般彎曲,神情間有種來自叢林的粗獷氣味,同時帶著的某種冷酷氣質和隱藏很深的疲憊,又使他和一般都市人沒有兩樣。
「抱歉,我來頂樓想要找……沒想到看到了你……」安迪結結巴巴,自己都要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我會把照片刪掉……請別碰我的相機!」
沒想到銀髮青年瞬間越過了安迪,奔下樓梯,然後踉蹌地撞到了牆。
「該死。」銀髮青年的灰色外套上一大片赭灰色暈染開來,牆上留下了一條深紅色的印子。
「等等!我可以幫你!」安迪喊道。
銀髮青年瞪向安迪,像是隻受傷但依然充滿戒心的大貓。
「不了,謝謝。」青年有著外國人的口音。「幫助我,你會替自已惹上麻煩。」
「就當我多管閒事吧,而且我剛才嚇到了你,就讓我幫你包紮一下。」安迪試著露出安撫的微笑。「雨天……應該也能消除不少蹤跡。我就住在下一樓而已。」他和善地堅持。「我想你還是需要包紮一下。」
安迪原本想要扶起他,但銀髮青年堅持不要額外的幫忙,不過還是緊緊抱著那株金色樹苗,跟著安迪走。安迪拿出磁卡開門,示意銀髮青年客廳的沙發。「請先在那邊休息吧,啊,不用脫鞋沒關係。」
「打擾了。」銀髮青年沒有走向客廳,他在玄關四處打量,然後居然前往廚房。「我必須把爺爺放到窗邊,他需要太陽光。」
「你說什麼?」安迪從櫃子裏面拿出醫藥箱。
銀髮青年直接坐到了餐桌靠窗的那張椅子上。餐廳的窗戶面東,灰柔柔的光線照亮了廚房裡的事物,他將那株奇妙的金色樹苗放到最明亮的位置裡。
安迪拿著醫藥箱走上前,近距離地凝視著那株金色樹苗,細小捲曲的枝芽像是盛滿陽光的雲絮,也像是撩起人心慾望的迷人珠寶,有一股神秘的吸引力。
「噢,抱歉。」安迪忽然明白方才青年說的話。「你以爺爺的骨灰種出了這麼漂亮的植物啊。」
「骨灰?這不是骨灰種出來的植物。」銀髮青年哈了一聲。「該怎麼說起?唔,對不起,放棄解釋。」
喀擦,安迪下意識地按下快門,聲音讓銀髮青年發現安迪的存在。
銀髮青年的指間出現出現黑色小球,就要丟出。
安迪赫然想起剛才發生的爆炸,那是──炸彈!但他第一個念頭居然是「糟糕!」,而不是逃跑,他渾身凍結,只舉手遮擋,相機也被舉高。
「嘖,我還以為是槍。」青年嘟囊了聲,丟出的動作硬生生地拉回,指間的球變魔術般不見。
「你是誰?」銀髮青年步步逼近,就算在煙雨中,他似乎正散發出了陽光般的熱氣,他臉上的銀色刺青像是蛇一般彎曲,神情間有種來自叢林的粗獷氣味,同時帶著的某種冷酷氣質和隱藏很深的疲憊,又使他和一般都市人沒有兩樣。
「抱歉,我來頂樓想要找……沒想到看到了你……」安迪結結巴巴,自己都要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我會把照片刪掉……請別碰我的相機!」
沒想到銀髮青年瞬間越過了安迪,奔下樓梯,然後踉蹌地撞到了牆。
「該死。」銀髮青年的灰色外套上一大片赭灰色暈染開來,牆上留下了一條深紅色的印子。
「等等!我可以幫你!」安迪喊道。
銀髮青年瞪向安迪,像是隻受傷但依然充滿戒心的大貓。
「不了,謝謝。」青年有著外國人的口音。「幫助我,你會替自已惹上麻煩。」
「就當我多管閒事吧,而且我剛才嚇到了你,就讓我幫你包紮一下。」安迪試著露出安撫的微笑。「雨天……應該也能消除不少蹤跡。我就住在下一樓而已。」他和善地堅持。「我想你還是需要包紮一下。」
安迪原本想要扶起他,但銀髮青年堅持不要額外的幫忙,不過還是緊緊抱著那株金色樹苗,跟著安迪走。安迪拿出磁卡開門,示意銀髮青年客廳的沙發。「請先在那邊休息吧,啊,不用脫鞋沒關係。」
「打擾了。」銀髮青年沒有走向客廳,他在玄關四處打量,然後居然前往廚房。「我必須把爺爺放到窗邊,他需要太陽光。」
「你說什麼?」安迪從櫃子裏面拿出醫藥箱。
銀髮青年直接坐到了餐桌靠窗的那張椅子上。餐廳的窗戶面東,灰柔柔的光線照亮了廚房裡的事物,他將那株奇妙的金色樹苗放到最明亮的位置裡。
安迪拿著醫藥箱走上前,近距離地凝視著那株金色樹苗,細小捲曲的枝芽像是盛滿陽光的雲絮,也像是撩起人心慾望的迷人珠寶,有一股神秘的吸引力。
「噢,抱歉。」安迪忽然明白方才青年說的話。「你以爺爺的骨灰種出了這麼漂亮的植物啊。」
「骨灰?這不是骨灰種出來的植物。」銀髮青年哈了一聲。「該怎麼說起?唔,對不起,放棄解釋。」
「欸。」
「總之這是我的爺爺。你不相信也無所謂。」
「我相信……」安迪的視線在銀髮青年和金色樹苗之間游移。
就是這個光!他的手心汗濕。
「我剛剛看到的事情是真的……那生長,令人驚嘆、無比美麗!」沒想到他的讚美讓銀髮青年露出了微笑。「其實原本我以為你偷了這株神奇的植物,所以被通緝,但現在我不懂了。」
「你猜得半斤八兩。很多人想要我的爺爺,所以追殺我。」
「一旦知道世界上有這樣神奇美麗的東西,一定會想要啊……」安迪不自禁地說。
銀髮青年對安迪露出警戒的目光。
「我這個人啊,對於收藏和照顧寶物沒有興趣,太麻煩了。有機會拍張照留下記憶我就心滿意足了。」安迪趕緊一笑。「而如果這美麗的東西屬於你,他們也不該搶奪吧。」他頓了頓:「你先脫下你的外套。」
銀髮青年還是緊盯著安迪,一邊緩緩地脫下外套。「人們大腦裝滿太多不必要的想像,想像帶來的慾望,總能讓人們做出認為非要達到的事情不可。像是認為能得到不停生出金子的樹,吃下去就可以長生不老、返老還童,或者純粹想做研究。」
「真的可以嗎?」安迪不敢承認自己心中也萌生出小小的慾望。
「他只是我的爺爺。」銀髮青年疲憊地說。
安迪拿出消毒水和大棉花棒。「你的爸爸媽媽呢?」
銀髮青年用他深藍色的眼珠凝視著安迪。「我只有爺爺。」
對方有什麼難言之隱吧,原本安迪這樣想。「我剛剛想起金色樹苗的故事,故事裡,樹會變成人。」安迪嚥下了積滿喉頭的口水,唐突地問道。「你和你的爺爺是……樹的妖精嗎?」
「哈哈哈,樹的妖精。」銀髮青年放聲大笑。「我沒有什麼不像人類的地方吧。」銀髮青年在安迪將他的傷口擦上消毒水時發出嘶的一聲。
「抱歉,問了失禮的問題。」安迪幫銀髮青年包紮的時候,繃帶又染紅了一小片。
「不會啦,我知道這聽起來本來就有點怪。」這時傳來咕嚕嚕的聲音。
「你餓了嗎?我有泡麵,你要不要吃?」看青年比出拒絕的手勢,安迪忍不住微笑。「不用不好意思,因為我買了一大箱,早就已經吃膩了,你來幫我消耗一些吧。」
「那就再次感謝你了。」
安迪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八歲那年暑假那一年他所等待的,如今他終於等到了,而或許,他這輩子一直在等待這樣的見面。
「其實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安迪拿出冰箱旁邊紙箱中的泡麵,撕開包裝,將麵條倒入碗中。「我是攝影師,一直在追尋無與倫比。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能否拍攝你們呢?」
「好啊。」青年乾脆地答應。「我沒什麼能報答你的好心,如果你想要拍我們,就請便吧。」
「我不會放到網路上,造成你的困擾。」安迪幾乎是迫不急待地將淋上熱水的泡麵放到青年的桌前。
「在我吃泡麵時,你就盡情拍吧。」銀髮青年啪地打開泡麵附贈的免洗筷。
安迪並不覺得青年同意的時間過於短暫。有人說,在這手機也能輕易拍到好照片的今日,如何用相機在短暫的時間內拍出更動人的照片,成為攝影師永遠的課題。
安迪換上了一顆老鏡,雖然老鏡有耀光或鬼影等光學上的缺點,但那些缺陷,往往讓作品更有溫度。他吸了一口氣,只要能拍到這個,這輩子就不會有遺憾了吧。
金色樹苗在陽光下持續隱隱生長著,像是屬於另外一個世界的存在,給人一種既古老又新鮮的感覺。就算透過鏡頭,他依然可以看見那頂端的花苞藍的多麼攝人,彷彿至今看過所有的藍天、湖泊與大海,都墜落在那一層層的藍色花瓣裡。
走暗調攝影好了,安迪考慮著,同時從儲物箱搬出黑色系的佈景物件在半分鐘內快速布置一番,銀髮青年好奇地望著他忙亂的動作。接著安迪將相機光圈開到最大,好凸顯出畫面的主題,以靜物攝影最基本的平視、45 度角和鳥瞰的角度來構圖,試拍了幾張後,他懊惱起自己的畫面過於平凡,讓藍花金葉看起來像是一幅高飽和電腦合成畫。
他索性也拍了銀髮青年在晨光中吃泡麵的樣子,他一臉自在地隨安迪拍。
「大叔,你想摸一下爺爺也是可以喔。」銀髮青年拿著筷子在鏡頭前比劃,麵條咻嚕嚕地滑入嘴裡,似乎因為吃到食物心情變得很好。「只要你能像珍愛你的相機一樣珍愛他的話。」
「咦?可以摸嗎?」拍攝時,安迪覺得那株金色樹苗有種神聖不可觸摸的感覺。
「和我的爺爺打聲招呼就好了。」
安迪長久以來都習慣以一名旁觀者觀察著四周,沒想到與青年對話了幾句,他赫然領悟只要伸手,就可以觸摸到他一直擱在心底的願望。
到底要拍什麼好呢?
金色樹苗在安迪的眼中閃閃發光,安迪可以感受到金色樹苗正在對他微笑。
如果能真確感受到這讓自己迷失一生的幻影,或許他就能跨過迷霧,往前走了。
「爺爺,你好。」安迪緩緩地伸出手,觸摸到金色樹苗時,他感覺自己摸到了雲母般光滑,又柔軟的生命體,像是麻雀的羽翼,不可思議地暖洋洋地。「天啊……這到底是……」某種隨著年歲累積在心底深處、遮蔽視線的淤泥逐漸消散了。
大門傳來碰碰的敲門聲。
銀髮青年一手在桌上猛力一撐,站了起來,湯在碗中翻滾,另一手已經捧起金色樹苗。「我不小心待太久了。那些人一定在樓梯間發現我的血跡。」
「我去和外面的人說這裡只有我,你別出聲。」
「不,別過去。」銀髮青年低喝。「快貼著牆!」
碰的一聲槍響,門板碎屑紛飛,一隻手從破洞中央伸了進來,拉下門把。
銀髮青年掏出口袋中的炸彈,然後看向緊抱著相機一臉驚恐的安迪,再次放下炸彈。
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來到房間裡,安迪覺得銀髮青年是刻意要讓對方看見自己離去。銀髮青年拉開窗戶,撞掉紗窗。
「等等,這裡是十樓啊!」安迪大喊。
銀髮青年已經縱身躍下。
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無視安迪的存在,來到窗邊,探頭往下。
安迪也來到窗邊,顫抖著,然後拿起相機。
喀擦,銀髮青年以生命守護般緊緊地抱住金色樹苗,背朝地墜落;
喀擦,他抓到了樓下晾的白色床單的一角,但床單從晾衣繩上被扯下,青年繼續墜落;
喀擦,花朵綻放了;
喀擦,銀髮青年懷中抱住的是一名金色長髮的少年。
喀擦,地上不知何時鋪滿了金黃色的葉子,他們掉到了床鋪般厚厚的葉床上,樹葉漫天飛舞,為灰色都市帶來無限溫暖的金黃。一般人或許覺得雨天很惱人,但對攝影師來說,空氣中雨點的折射、地上積水的倒影,會讓顏色如奶油般揉開,讓一切變得閃耀無比。
黑色西裝的男人不知何時早已離開。
銀髮青年像是知道安迪依然在看他們般,朝安迪的方向揮揮手。金色長髮的少年赤著腳,僅以白色床單裹身,裸露的肌膚帶著金粉般微微發光,剛睡醒的迷濛雙眼,是小樹上所結的花的湛藍色。
「哪有長得這麼年輕的爺爺啊……」安迪苦笑,心底又對不同於傳說的結局感到開心。
一陣風吹來,他們消失在紛飛的金葉之中。
安迪將洗出來的一張張照片掛到白牆上,微笑地看著。
安迪,是一位攝影師,而攝影師自始以來就是名旁觀者、紀錄者,他們從未也不曾作為故事中的角色,僅只是安安靜靜、捕抓故事中每個角色的動靜。
傳說故事裡,白鹿將最神奇的金色小樹留下,而他只得到拍幾張照片的機會。安迪並不感到可惜,因為他追尋地是完成一張張作品,尤其這次,他或許完成了讓他一生滿足的作品。
攝影師也是藝術家,奉獻自己的白日與夜晚,完美地框住每一個回憶,每一個故事,每一個剎那。只要感動能被記得,讓流連之人能夠稍微停下腳步欣賞,他也會跟著感到幸福吧。
「爺爺,你好。」安迪緩緩地伸出手,觸摸到金色樹苗時,他感覺自己摸到了雲母般光滑,又柔軟的生命體,像是麻雀的羽翼,不可思議地暖洋洋地。「天啊……這到底是……」某種隨著年歲累積在心底深處、遮蔽視線的淤泥逐漸消散了。
大門傳來碰碰的敲門聲。
銀髮青年一手在桌上猛力一撐,站了起來,湯在碗中翻滾,另一手已經捧起金色樹苗。「我不小心待太久了。那些人一定在樓梯間發現我的血跡。」
「我去和外面的人說這裡只有我,你別出聲。」
「不,別過去。」銀髮青年低喝。「快貼著牆!」
碰的一聲槍響,門板碎屑紛飛,一隻手從破洞中央伸了進來,拉下門把。
銀髮青年掏出口袋中的炸彈,然後看向緊抱著相機一臉驚恐的安迪,再次放下炸彈。
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來到房間裡,安迪覺得銀髮青年是刻意要讓對方看見自己離去。銀髮青年拉開窗戶,撞掉紗窗。
「等等,這裡是十樓啊!」安迪大喊。
銀髮青年已經縱身躍下。
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無視安迪的存在,來到窗邊,探頭往下。
安迪也來到窗邊,顫抖著,然後拿起相機。
喀擦,銀髮青年以生命守護般緊緊地抱住金色樹苗,背朝地墜落;
喀擦,他抓到了樓下晾的白色床單的一角,但床單從晾衣繩上被扯下,青年繼續墜落;
喀擦,花朵綻放了;
喀擦,銀髮青年懷中抱住的是一名金色長髮的少年。
Digital Sketch by JadeMere
喀擦,地上不知何時鋪滿了金黃色的葉子,他們掉到了床鋪般厚厚的葉床上,樹葉漫天飛舞,為灰色都市帶來無限溫暖的金黃。一般人或許覺得雨天很惱人,但對攝影師來說,空氣中雨點的折射、地上積水的倒影,會讓顏色如奶油般揉開,讓一切變得閃耀無比。
黑色西裝的男人不知何時早已離開。
安迪不知道自己到底拍了幾張。
銀髮青年像是知道安迪依然在看他們般,朝安迪的方向揮揮手。金色長髮的少年赤著腳,僅以白色床單裹身,裸露的肌膚帶著金粉般微微發光,剛睡醒的迷濛雙眼,是小樹上所結的花的湛藍色。
「哪有長得這麼年輕的爺爺啊……」安迪苦笑,心底又對不同於傳說的結局感到開心。
一陣風吹來,他們消失在紛飛的金葉之中。
安迪將洗出來的一張張照片掛到白牆上,微笑地看著。
安迪,是一位攝影師,而攝影師自始以來就是名旁觀者、紀錄者,他們從未也不曾作為故事中的角色,僅只是安安靜靜、捕抓故事中每個角色的動靜。
傳說故事裡,白鹿將最神奇的金色小樹留下,而他只得到拍幾張照片的機會。安迪並不感到可惜,因為他追尋地是完成一張張作品,尤其這次,他或許完成了讓他一生滿足的作品。
攝影師也是藝術家,奉獻自己的白日與夜晚,完美地框住每一個回憶,每一個故事,每一個剎那。只要感動能被記得,讓流連之人能夠稍微停下腳步欣賞,他也會跟著感到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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