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3日 星期一

《光影之境》Ch5 蝕光之塔 (5)

【作者】左林 &火箭

救護馬車的病床上,厄里亞雖痛卻不敢亂動,皺緊了眉頭。
但比起身體上的疼痛,他的心裡更加難受。就算自己的複製能力能偽裝欺敵,貼身暗刺,但對毫無常理的骨獸卻作用有限。身為王子,戰事才開打十幾分鐘,就重傷送離隊伍,實在太丟臉了。
止痛咒開始生效,厄里亞覺得自己變得平靜,卻也變得空虛。
「王子殿下,主要傷口緊急處理好了,我現在幫您全身檢查。」席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需要脫衣服嗎?」厄里亞眨眨眼,露出故作輕鬆的笑容。
「不必。」席拉的動作沒停,冰骨法杖在他身上游移。「檢查完畢,您身子其他地方沒有問題。」
厄里亞望著女子臉頰紅的透明,不禁在心裡感慨:真漂亮啊,為了要生育,女人就算過了蝕紅,血也比男人紅。其實原本他以為席拉有些害羞,不過他接著注意到席拉額上的汗水,和唇邊吐出的輕輕喘氣。看來席拉為了治療他正在燃燒大量的生命力。「我右肩的影化程度到哪一級?」
「第四級。」
「好險啊,要是第五級就沒救了。基準女神在上,傷口這麼大,你們絕對可以分辨我和古倫王子了。」厄里亞又笑了笑。
「殿下,您右肩的傷口正在逐漸消失,影化程度降到第二級……?」席拉原本剛放下法仗,就要舉起重新檢查。
「嘩,這麼好?難道我的複製能力其實附帶自我恢復?」厄里亞倏地坐起,低頭檢查,發現自己真的毫髮無傷,就像……他拉開馬車的窗簾,望向遠方戰場,最後一隻骨獸被古倫射死時,所有士兵大聲叫好。
「恭喜啊,哥哥,初戰告捷……」厄里亞喃喃自語,覺得右肩依然不順,於是轉動肩膀,一陣暈眩突如其來,他撞上了身後的席拉。
沒想到只有瘦弱雙手的席拉卻順勢接住了他。
「哎,哈哈……我怎麼?」厄里亞踉蹌地要回去他的座位。
「殿下,別亂動。」席拉卻拉住他的腰帶執意道。「請躺下。」

眼前一度發黑的厄里亞沒想太多,等他聞到一股先前沒有的宜人藥草香,才意識到自己的頭正枕在席拉的大腿上。厄里亞瞄了一眼席拉,席拉的神色意外不見困擾。
「殿下,雖然您看起來是完好無缺,但傷口其實都還在。」席拉的冰骨法杖在厄里亞右肩上方以同樣速率移動掃描著,她彷彿一具冰冷的機械,正在執行著指令。
「真是讓人困擾的複製能力呢,不過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福利。雖然很可惜,不過還是麻煩妳幫我躺回病床上吧。」
「沒關係,先不要動。」
厄里亞繼續躺在席拉的腿上,女子的雙腿雖然柔軟,躺起來卻沒有想像中的舒服,先前的失血更讓他手腳冰冷麻痺,然而馬車裡唯一散發溫暖的來源──席拉的身體,給了他一股從未感受過的暖意。
他不禁望向她。
雖然術士臉頰上的煙紋刺青與暗紅的唇色和雪般純淨的母親大相逕庭,但煙紋卻將翡翠色的眼眸襯托而出,綠眼彷彿閃爍著魔性。
他想要她。
厄里亞訝異自己居然會有這種感受。
或許正是因為古倫難得不在身邊,亦或許正是在幾近死亡的危急之際,就算是陌生人,只要能給予孤獨者所渴望的溫度,都將被緊緊抓住。當然他並非從未見過席拉,只是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看待這位女子。
「席拉,謝謝妳在這裡陪我。」厄里亞真誠的微笑。
「沒事。」席拉的語氣帶著禮貌的距離,臉上依然是那副公事公辦的表情。「為了保險起見,現在我要幫您施固定咒,使傷口不會在歸途中重新裂開。」
看來英俊的王子被美麗的席拉拒絕囉。厄里亞在心中感嘆的同時,身體感受到層層無形的帶子正纏紮上來,才一會兒,他連根手指都動不了,麻木感接著滲進來,看來席拉同時加強止痛咒。他不只無法動彈,連感覺都沒了。
「說真的,席拉小姐,妳有必要下這麼大的止痛咒和固定咒嗎?我第一次有機會枕在女人的腿上,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真是太可惜了。」
席拉把她的頭髮往後撥了撥,嘴角翹了翹。
「把固定咒取消吧。反正要回到城堡了,母后等會就把我治療得活蹦亂跳。」
「我不建議。」
「我命令妳取消固定咒。」
席拉瞇眼。「既然是王子殿下的命令。」她輕舞法杖。
厄里亞坐了起來,微微歪頭,吻上席拉的嘴唇,席拉竟然也不反抗。
「我真是傻了,居然忘了命令妳一併解除止痛咒,吻起來毫無感覺啊!」厄里亞大笑。「改天……」世界在他眼前一轉。
席拉再次接住昏迷的厄里亞,然後將手從厄里亞的身上抽出,她皺了皺眉頭。她的手上滿是溫暖的黑血,但那些血就像是直接從厄里亞的皮膚滲出來,完全不見來源傷口。

死骸骨的!古倫在心中咒罵,他一邊掛念著厄里亞的傷勢,一邊也因參與殺戮戰場後,對自己的能力感到極大的不滿意。
咻!他又一箭射死一隻骨獸。
第一場結束時,他原本想要瞬間移動回去看厄里亞的情形,沒想到薩佐下令說要再打兩場。
他越殺越火、越殺越瘋,到後來,薩佐還沒開口,他便主動要求追加,當然中間那些莫名其妙的比手畫腳似乎讓父親稍微明白禁語之術是多麼愚蠢的懲罰。
不過薩佐只淡淡地表示懲罰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讓人拿了紙筆給他。
死骸骨的!他要挑戰自己的極限,在他的要求下,他們已經在打第四戰了。
毫無疑問,可恨的父親是所有人之中最強的,在月環保護下,沒有任何骨獸能傷薩左一根寒毛。薩佐行經之地,只見雙劍一閃而出的藍光,骨獸紛紛倒地。
其次是德斯蒙德戰士長,那巨大鎧甲的重裝兵,破壞力驚人,而且就算受到攻擊似乎也不痛不癢。
連史提師傅的巨箭攻擊力也比他高,能輕易地打穿骨獸,將骨獸釘在地上。
死骸骨的!古倫連聲咒罵,他的能力只能讓自己閃躲傷害,但無法帶著其他人瞬間移動。既不能保護弟弟,也不能帶弟弟去療傷。
收兵的號角聲響起,數十堆骨獸的屍體熊熊燃燒。牠們死時居然不會化為影子,而透明的血肉只有碰到火焰的時候才會變成轉成黑色。
風向一轉,黑色的灰燼撲上他,古倫伸手抹去臉上的髒汙,望向正在整隊準備回城的士兵們。
雷貝斯。
古倫望著蒼天。
現在我們國家三分之一的人都得加入軍隊,防禦骨獸。如果我當初能學會和你一樣的魔法套卡,和你一樣強就好了……
雷貝斯執政的時候,軍隊數量只有目前的一半,因為士兵只需圍住骨獸,王一人便能一舉殲滅所有怪物。
雷貝斯才是最強的啊!
厄里亞在床上醒來,看到了在一旁閉目休息的母親。
「母后!我的傷口全好了!」厄里亞開心地轉動右肩,拍了拍白髮魔女。「母后您的治癒魔法果然是全世界最棒的!」
緋立刻緊緊摟住了厄里亞,但厄里亞的肚子卻在這時發出一陣咕嚕嚕的聲響。
「好餓喔,母后。」厄里亞哭喪著臉。
緋掀開旁邊的一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杯羊奶和一塊麵包,比了個「噓」的手勢。
「母后你真是全天下最棒的母親!」厄里亞瞬間換上雀躍的神情。
緋笑了。
為了湮滅證據,厄里亞不顧形象地大口吃下麵包,羊奶一口氣喝完。「哥哥呢?」厄里亞想到什麼似地看向沙鐘,滴漏顯示午夜即將到來。「啊!王儲的加冕典禮!」
快速梳理後,厄里亞跟著緋快步走向王座廳,而走廊的禁衛兵們用肅穆的神情目送他們經過。一邊走著,厄里亞發覺自己想變成一隻貓,悄悄地,偷偷地溜進會場裡,讓誰也別看見他。
尤其他一點都不想受到父親的注目。
戰場上,父親冰冷的目光刺痛著他,彷彿在他說像他這樣的廢物兒子,早該死了。
而且反正,既然他和古倫是雙胞胎,只要有強悍的另外一個他活著,父親不會介意少一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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