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修】Wanda
我離開了我從小生長的城市，那裡成了活人無法行走跨過邊界，死後才能回去的地方。
每當我辛勤地拿起十字鎬，挖掘敲打異地的泥土時，不禁想念起故鄉那濃厚辛香味兒的料理。一股氣味從鼻子直衝腦門，但我很清楚，那是混著工廠排放的化學異味跟黃泥土的氣息罷了。
越是沾滿著異鄉黃褐色的泥土，便覺得故鄉黑色肥沃的土壤越隔越遠，等到回神的時候，落進靴子裡那讓人踩痛的黃泥石塊早已淹過了腳踝，讓小腿以下的皮膚都變成相同的黃褐色。
這裡正建造著直通到名為天堂、另一個故鄉的鐵路。
來來往往行走的人，多到足以踏平鐵路預定建在的路徑。
但來到這裡的人都知道，這趟建築故鄉之路的美名鐵道下面，葬滿著無法活著回去故鄉之人。
我預想著親眼看到自己正鋪的枕木上，那台合金為底，鑲上金色烤漆火車轟然壯碩的身影，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
越是接近遙遙無期的完工日，這種夢境越是頻繁，而每個人都在夜裡發出淒厲的哭喊聲。
因為，沒有人知道自己站立是土地，還是即將埋進自己身軀的土堆。
離開故鄉已經二十多年，原本是個下體毛都沒長的禿毛小鬼，如今卻毛蹭蹭，偶爾在洗澡與人摩擦自慰來凸顯它的存在感。
無論我是多麼想要藉由黃土與十字稿畫下故鄉的樣子，但每天畫著，都被風雨及腳印踏平。
早就忘記故鄉的全貌，即使旁人叫我畫出，我已經不知所以然，只剩下強烈留在心裡，少年赤足踏在故鄉泥土上的舒適冰涼。
我再次忘記自己數到了第幾天，畢竟已經數上了二十年，後面的日子已經沒有太多的意義。
這條開往另一個故鄉的鐵路還在持續建造著，總有一天它會離開荒蕪蔓延的黃土之地，蓋上全是星星的宇宙也說不定。
然後我會倒臥在這鐵軌下面，讓發亮的黑色鐵輪，將我的身軀壓成細細的砂石。
於是我開始想像，那些細砂石，或許哪天從天空飄向宇宙時，我會變成星星並且從上往下看。
那時能不能再讓我找到故鄉的土地？
最後的甜美，卻宛如是堆疊痛苦的最後一塊石頭。
如今我即將死去，僅留下呼嘯而過，那不曾出現的火車聲，響起。
The End
沒有留言 :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