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anda 火箭
【繪】Wanda 火箭
在那片沙漠裡,有一排排石柱,和一座塔。石柱像塔,塔像石柱,只有知道星星祕密的人才能在石柱的迷宮裡面找到那座塔。
傳說塔裡有一位少年,他的黑色捲髮像是兔子毛那樣好摸,墨色的瞳孔像是無光的夜空,吸進一切光芒,卻倒不出一絲漣漪。
當月光照在沙漠裡,流瀉出銀絲般的光之路時,一位女孩走進了這座石頭森林。細長的影子引導在她的前面,掠過了石塊,輕盈地在四周探索。
女孩在尋找一株黑色曼陀羅,她知道花長在生與死的交界處,只有塔裡的少年知道那個唯一的位置。
可是跋涉了四十九天後,她想的不再是那朵黑華。女孩紅色頭髮糾結,灰玫瑰色的嘴唇乾裂,手中緊抓著乾扁的水壺,渴望一口喝盡裡面剩下的液體。
不能喝,今天的配額用光了……一滴呢?一滴?幾近崩潰的思緒直到發現有什麼在盯著她才嘎然停止。
誰?女孩沒有開口詢問,她緊繃地縮起身子,吞嚥了一口乾燥沙子般的口水,警戒地東張西望。她幾度以為那些高聳的石柱上有張人臉,裂縫像是死屍下垂的嘴,堆疊又凹陷的地方是覷黑的眼眶,然而平坦的表面切掉了眼珠該存在的位置。
冰霜般的月光貼在背上,她發著抖,盯著黏在自己步伐上緩緩移動的影子前進。或許盯著她的只是那些裝著黑夜的眼眶。又往前踏了幾步,沙子在她的腳邊飛旋起舞,她感到世界跟著旋轉。
這裡果然受到了詛咒,女孩驚恐地想著。就和被囚困在塔中的少年一樣。
女孩趕緊掏出項鍊,墜子是一個小拇指般玲瓏的星象儀。她輕彈開蓋子,裡面的十個指針同時開始轉動,一瞬間浮出了金色光芒的符文刻印,映照在女孩的瞳孔裡。一眨眼,光芒散成小煙火花,在掌心上綻放、消失。幸好,女孩已經辨識出符文上所顯示的方位,她繞過身旁的白骨,避開鏽劍,繼續前行。
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更長,拖著腳步一面盯著沙地上那沒有五官的黑影,墨條般的黑色高塔躍進漸趨迷濛的視線。是那座塔!
塔是用粗糙的墨石與黑色骨頭打造而成,要是沒有星象儀指引,一不注意,它就完美的與無星的夜空融合,連最優秀的獵人都找不到。女孩心急地繞了一圈,摸遍了任何她能搆及高度的黑磚塊,卻連一扇門也找不著,除了一個只有貓能鑽過的小洞,裡面有風呼呼吹著,似乎通到塔頂。
女孩不灰心,她從背包裡拿出繩索和鉤子,向上一甩,勾住了一個凸出的黑羊角,左腳則踏上半截大腿枯骨,開始往上攀爬。當星星在頭頂移動了三十度之後,她的手摸上了窗櫺,然後,一隻溫暖的手把她拉了起來。
女孩喘著氣,看到了少年,那漆黑眼瞳與黑色的捲髮就和傳說形容的一樣,他還穿了一襲受到時間侵蝕,衣衫襤褸的黑衣黑褲,但腰間纏的冰藍色繁複花紋的布腰帶卻像是剛從紡織機上取下來一樣嶄新。
他對她微笑,好似等了她許久。女孩雖然激動,依然不忘先讓雙腳穩當的踏上寬闊的窗櫺,而這窗櫺座落於一扇從塔的厚壁鑿開的拱型窗。
「好,就停在這,別進來。」少年伸手阻止她踏進塔內。
「有陷阱嗎?」女孩以氣音說,彷彿一開口僅存的水份就蒸發殆盡。
「是禮貌,我還沒邀請妳呢。」少年說,然後轉身沒入房間裡面。「連王子都懂得不該隨便闖進別人家裡。」
女孩渾身疲憊地坐下來,依著月光,仔細觀察起眼前的一切。房間內部像無盡黑暗深淵,她看不清楚,而少年拿著毯子過來時,腳下傳來叮鈴的聲響。原來他的右腳上有兩只藍寶石做的環,隨著他走路時不停碰撞。
那是曾做過的紅色夢境之一,女孩覺得這個畫面似曾相似,然而緊接而來的思緒像滿天飛沙一樣覆蓋了剛冒出頭的疑惑。那是魔法的鎖鏈嗎?
「先休息一下吧。」少年把毯子遞給女孩,毯子上頭的鳳凰刺繡栩栩如生。「明天天亮妳就離開。」
「我是來救你出去的!」接過毯子的同時,她大聲地說。冷風在高空獵獵作響,女孩的紅髮飛揚。
少年沒有回答,但漆黑的雙眼閃過了一種情緒。不信任。
知道自己現在落魄的樣子毫無說服力,她開口請求。「……請問……你有沒有水……」
「在這裡,無論你說多少話,使用多少力氣,口不會更渴,肚子也不會更餓。」少年在女孩身旁的牆邊坐下,腳上的寶石環再度輕輕相撞,再度發出風鈴般悅耳的聲音。
果然有魔法……這時,女孩的肚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當然,如果你已經餓的話,也不會變飽。」少年淡淡地說。
飢餓感開始像野獸一般襲擊起女孩。「真的沒有吃的,喝的嗎?就算我明天要離開,也比不上一隻螞蟻能在沙漠裡行走的距離。」
少年看著狼狽的女孩,沒有嘲笑,也沒有憐憫,他的頭朝塔內點了點。「這裡的確有吃的。」他看女孩緊咬下唇,似乎渴求能進到屋裡飽食一頓的樣子。「我先說一個故事給妳聽,妳再決定要不要吃塔裡的食物。」
女孩想要禮貌地擠出微笑,但她又餓又渴的笑不出來。
* * *
從前從前,這裡沒有石柱,只有沙漠中這座唯一的塔。第一個爬上這座塔的是一位來自阿瑪西葉國的王子沙斯塔,他身材高大,肌肉比纏住獵物的蛇更有力量,在陽光下,他古銅色的肌膚閃耀著金色的光芒。沙斯塔的心腸和他外表一樣好,他琥珀色的眼瞳裡滿是擔憂,爬上來只是為了請求我分些水、食物或藥給他的部下。
「我不確定這裡的食物你們能不能吃。」我看著恭敬站在窗台上的王子。
「你可以吃的話,我們肯定就能吃,只要你願意分一些,在我能力所及之處,必定滿足你一件事。」他懇求地說,完全沒有我聽說過的王子所應該有的高傲架子。
「你腰上的彎刀雕滿了的蘆花和水波紋,真是巧奪天工,如果你願意給我的話,就算把這塔裡的食物搬到不剩一絲肉屑也沒有關係。」
「這是受過眾神祝福的傳家寶,據說能殺死沙漠裡的蛇王,」沙斯塔王子毫不猶豫地把彎刀從腰間取下,彷彿那只是一件穿膩的二手衣服。「但華美的財寶也沒有人命重要。」
「好,成交,進來吧。」我歡迎這位禮貌的王子。
沙斯塔點點頭,琥珀色的眼睛裡閃著希望的光芒,在晨光下熠熠生輝,非常漂亮。
* * *
少年側了頭,深邃的瞳孔是依然無光的黑潭。「沒想到,那個光芒馬上就熄滅了,因為他死了。」
女孩沉默了一會,她其實餓到沒有心思好好聽少年說了什麼,但唐突的停頓在黑塔裡面迴盪。她洩氣地抓著肚皮。「食物有毒嗎?」
「食物沒有毒吧?王子不是這麼昭告,我能吃的話,他也能吃。至少,我看他倒是吃得欲罷不能。」少年聳聳肩。「王子死了之後,他化為第一根石柱,而唯一活著回到王國的將軍,悲憤地請求阿瑪西葉王派遣軍隊前來復仇。軍隊大張旗鼓的橫越沙漠,然而他們無論用槌敲還是火燒,這座塔除了變得更焦黑,連一塊骨頭磚都沒裂開。
在嘗試了七天七夜之後,徒勞無功的將軍決定爬上來。他拎著刻著狼頭的彎刀,手掌有力從窗台上撐起身子,一個跨步,直接跳進來。
我十分歡迎這位客人,因為我本來就答應王子要給他的部下食物,所以我直接往他嘴裡塞了當初答應的食物,結果他也死了,化為第二座塔。好了,故事說完。」
少年起身。「如果你還想吃塔裡的食物,我就端一些給妳。」
女孩緊緊抓住毯子,她其實很想咬一口織著紅線的毯子,上面的鳳凰圖樣讓她想到烤雞。她甩了甩頭,看向掛在身旁的水壺。
「欸,要我幫你保管到明天早上嗎?」少年伸手就要取走水壺。「雖然在這裡不會更渴也不會更餓,可是第三十二、第五十六和第八十六個人,他們待在這個窗櫺上望著自己的水壺和糧食,最後竟然發瘋了。瘋子可是比惡魔還更難打交道,所以我只好把他們從這裡推下去。女孩,妳不希望變成這樣吧?」
女孩臉上閃過一抹驚懼之色。或許是不想讓水壺被奪走,或許是害怕摔下去,或許是真的太渴太餓了想要尋找食物,她一個翻身就從窗櫺上踏入塔內。
沒想到,踏上地面的瞬間,女孩只覺得自己像是咻的一聲被一個黑暗通道吸進去,眼前的景象變成紅色輪廓和藍色輪廓的殘影,在她能理解發生什麼事情之前,通道又反胃似的把她吐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她驚慌地問道,但喉嚨吐出的卻不是言語,而是一聲啁啾。她想用雙手撐起身子,卻聽到啪搭啪搭的聲音,感到身體輕盈。
少年溫柔的拾起還不會飛的小鳥,端詳著她夾雜著黃毛的紅羽,以及脖子上的那條綴有星象儀的項鍊,然後他把她放到一張千年不溶的冰桌上,那上頭有好幾隻被凍暈的白蛾。
女孩從晶瑩剔透的淡藍色冰面上看到自己的倒影,她覺得心臟受到了重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變成了小鳥,然後她看到了的白蛾,這些生物居然變得如此巨大,觸鬚像手腕一般粗,羽毛上的白粉像放大的頭皮屑。一切是多麼的噁心。她一蹦一蹦地跳到石桌邊緣,看著足以摔斷她的高度,和變得像是巨人的少年。
「既然都發生了……這些點心妳就拿去吃吧。」少年用手指輕輕的把她推回白蛾的方向,但她害怕極了,她拍動翅膀,想要飛翔逃走。
不要!我……她想要抗議,可是言語迴路像是被沉甸甸的沙袋綁住,逐漸往另一個世界沉去,組織一句簡單的話都變得吃力又陌生;補償般的,飛行的知識就像找到家的迷路孩子一樣飛奔進來。
小鳥拍了拍翅膀,捲起了比上癮的咖啡還勾人的香味。
她回頭,香味來自那些白蛾,而那些昆蟲現在看起來就像是裹著糖霜的蛋糕。她餓極了,餓得忘記了思考。她拼命的吃起那些蛾,白色的身軀綿密如同慕絲,綠色的體液美味如同糖漿。
她飽了,她忘了自己為什麼要來到這個地方,這張桌子好冷,她不喜歡,她看到窗外的天空,她振翅想要飛向那一輪美麗的明月,找一個枝頭好好睡覺。
就在她張開翅膀的那一瞬間,一張網子突然罩住了她。
「唉啊啊,在黑塔裡待這麼久,肯定早已忘了自己是個人了。」少年抓住掙扎的紅羽小鳥。「鳥兒一飛出去,就會變回人,馬上就摔死了。王子是老鷹,將軍是棕鵟,無論是人是鳥都是多麼驍勇善戰,但變化的一瞬間,迷惑的一剎那,眼裡的光彩與血裡的熱度都從天上墜落,成為塔底的屍土與陰影。
殘酷的命運定律啊,能活著來到塔上的所有人幾乎都是這麼死的。妳是來到這塔的第一百人,就給妳一個禮物吧。」少年把鳥兒帶進房間深處,那裡有一個洞,他把小鳥往洞裡一推。
鳥兒從塔底的貓洞掉出來,變回了女孩,紅色的髮絲細細的披在她的肩上。她困惑地坐起來,剎那之間她還想要飛起來,還在回味那一頓像是皇宮貴族才能享用的奢華大餐,然後千萬個記憶湧了回來,她理解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她四周所有的石柱,都是盯著迷途追尋者的墓碑,而她也差點幫自己做了一個永恆的墳墓。
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氣,當飢渴的情緒不再糾纏時,她再度想起她為何而來,一切都是為了那株黑色曼陀羅。於是她重新爬上石塔,像貓一樣小心翼翼地坐在窗櫺上。
少年饒富興味的看著女孩。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不再受到這座塔的囚禁?」
「你們前仆後繼的來到此地,其實沒有人是要拯救一個男孩子,一切都是為了那朵花吧。」
女孩立刻羞紅了臉,比暴風將至的晚霞還紅。
「每個來到此地的人都一樣的理由說服我,『你一個人待在這裡是如此的孤獨,活的是如此的絕望,還是和我離開吧!我會給你金銀財寶,我願意給你一切,確保你離開之後能在這個世界上自由的活著,只要你能幫我找到一朵花。』」
少年黑色的眼神變得比流沙底部更加深沉。
「然而,你們願意用一切,用自由交換那朵花,想一想我就覺得未來的承諾肯定是海市蜃樓。要不是自由沒有那朵花高貴,要不就沒有真正的自由,你們拿來交換的財富只不過是束縛我的另一座塔。既然如此的話,那朵花是你們無論用什麼代價都換不到的,因為你們沒法付出超過你們所擁有的事物。」
「那我沒有自由可以給你,」女孩瞄了一眼少年的腳環。「可是……你不喜歡金子、銀子、瑪瑙和碧玉嗎?」
「妳很聰明,懂得從王子的故事裡得到啟示,某種程度上它們的確能買通我。」少年嘴角微微上揚。「雖然它們不能改變注定要發生的事,但它們可以讓我在與你們同行的旅途上,提供一些方便,或者減少一些痛苦。」
「與我們同行的旅途?所以如果我給你一些寶石,你就能帶我去找花了?」女孩急忙翻起背包內袋,掏出一枚鑲著紅水晶的金戒指。
「欸,我還沒答應你呢。」但少年已經伸出一隻手。「妳手中可人的小礦物遠遠無法支付一趟旅費,但能買到一個真實的故事。」
「我不要其他故事,我只要找到那朵花。」女孩縮回她的手。
「故事和那朵花有關呢……你不想要一點提示?」少年的聲音甜膩。「也不怕一切都只是一個謊言?」
像是沙漏流盡裡面的時間,又翻轉流盡了兩次之後,女孩才把寶石戒指放到少年的掌中。少年吻了吻那顆紅水晶,踏著叮鈴的腳步聲,沒入房間沒有光的深處,藏好新寶藏之後,又走了回來。
「人們為了那朵花,瘋狂的流傳那神奇的故事,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第一個敘述那個故事的人,不是要找到花,而是要人們不要放棄找到我。」少年輕笑,笑聲像冬天早晨的霜氣般沁骨。
「是阿瑪西葉王痛失愛子之後憤怒的執意嗎?」女孩把臉埋入微微溫熱的毯子裡。
「真是如此的話,阿瑪西葉王大可以編一個恐怖的傳說,昭告給全世界的勇者。王子與將軍充其量只是誤打誤撞闖進來的可憐人,失去了重要的傳人與軍人,脆弱的阿瑪西葉國一下子就被世界裡的其他力量吞沒了。」少年靈巧地攀上窗櫺,瞇著眼睛看著外頭的天與地。
少年腳上的寶石雙環碰觸到女孩的鞋子,藍色流光閃爍,冷冽溢出,觸電發麻。女孩縮了縮,她幾乎忘記先前那隻拉起她的手是多麼溫暖。
「現在要說的是其他人從未知曉的事情──」說完,少年縱身往外一躍。
女孩發出一聲驚呼。像是被黑夜的空氣擠壓,少年的身形開始縮小、扭曲,黑色的細羽從他全身長了出來,他化為一隻烏鴉。烏鴉在空中飛舞時,右腳上那兩個縮小的藍寶石環輕輕撞擊,叮鈴。
「傳說裡的第一個誤解,這座塔從來沒有囚禁我。」烏鴉用粗嘎的聲音開口說出人話。
「這一切都是謊言嗎?」女孩驚慌地問。
「沒有完全真實,也沒有完全虛假的故事。妳已經體驗了塔的力量,它的確束縛我的一部分──樣貌。」烏鴉在空中繞了一圈之後,又優雅地飛了回來,一落地鳥羽退縮為肌膚,他又化回黑髮少年。叮鈴。「但我不像你們那般無用,連精神的都會被塔奪走,我一直是我。」
「你是誰?」傳說早已像腐爛的花,聞不出原本的味道。
「如果你是問我怎麼生活,那我就是烏鴉,我還會四處抓蟲子。」少年咧著嘴笑。「但我想這不是妳要的答案。妳都來這裡這麼久了,何不先告訴我妳是誰?」
「我……」女孩低下頭,沉默片刻。「對不起……我沒辦法說……」
「在這樣邊緣的地方,有什麼不能吐露呢?」
「人總有些事情不想說。而且……」女孩蹙眉,呼吸急促起來。「一個人要崩壞很容易,而我好不容易才築起那道牆。」
「可是啊,妳心裡築起的牆對我而言就像是透明的溪水,裡面游動的魚都看的一清二楚喔。」
「什麼意思?」
「快點準備好吧。」少年食指在空氣中繞一繞,攪起一陣黑風。「還是妳要裸體才能坦誠相對?」
女孩感到冷風灌入,她慌張地往身上一摸,卻抓到方巾的碎片,絲絲紡紗從指尖溜走,消失無蹤。她顫抖著拉緊毯子。
「妳想再少一件衣服嗎?至少先說說妳叫什麼名字吧。」
「我叫做──」
少年彈了一聲手指。「妳叫做愛莎。」
「既然你都知道我的名字,那你還想問什麼?」
「我想親口聽妳說妳是誰。」
女孩的手不自覺地摸著她的星象儀,壓抑著怒意,開口:「我是一個麵包學徒,早上四點起床,五點到店裡和師傅一起準備麵團,預熱烤箱,五點半的時候送羊奶的人會來,接下來我就開始排列麵包與牛奶,因為我們店裡的招牌就是麵包與羊奶的套餐,要在客人……」
「好好,停在這,不用再往下說了,我連妳要說的未來都猜的到了。」少年厭煩地打斷。
女孩露出被刺傷的表情。「我的未來?我從來就不認為同樣的生活會重複下去,我之前織過布、賣過水果,未來想轉行去做書記,我也為此一直在努力習字。」
她瞪著少年,杏眼眨也不眨。
「這位烏鴉先生,你有花時間了解過我嗎?如果沒有的話,你怎能如此武斷的評論一個人?」
「啊……因為幾乎是直至最後一刻,你會發生什麼事,我都是知道的呢。」
少年漆黑的瞳孔好似能吸盡靈魂深處所有的光芒,女孩瞠目雙眼的瞳孔縮小,她感到似乎有濕冷的泥土往她身上蓋去,像是逐漸陷入地底,從每一個毛細孔滲入的冰泥讓她無法動彈。她忍不住別開頭,看向接近地平面的月亮。幻覺消失,暖和的毯子包裹著她顫抖的身軀。這裡到處有邪惡的魔法……
似曾相似,她絕對看過那雙眼睛。
「好吧,愛莎,告訴我為什麼你想要找到那朵黑色曼陀羅。」
女孩不想答話,繼續看著那一盞白燈籠般的明月。
「那麼,愛莎小騙子。」
女孩不自在的回頭。
「我告訴過妳,我能看透一些事情,妳先前說的故事就像是一層薄紗,妳想要自己掀開還是由我來掀開那層謊言呢?」
「什麼?」女孩面露驚惶,語帶哀求。「為什麼一定要提呢?」
「哎,妳想相信自己的幻想故事,而不願意屈就父親的說教與現實嗎?」
女孩的肩頭顫抖。
「既然妳不願意說的話,那麼就由我來講述吧……我可不會像妳那樣作出了無新意的美化喔。」
「對不起……可以不要說嗎?」女孩幾乎要哭了。
「妳沒仔細讀過黑色曼陀羅花的傳說嗎?」少年困惑地問。「心臟被握住的時候,存在的花不會消失,不存在的花不會有形。」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喜歡謊言,」少年哼了一聲,目光凶狠。「妳不了解,當人們說謊的時候,他們的樣子在我的眼裡簡直是一種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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