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8日 星期四

《千年聖歌》26 血契約 Blood Contract (4)

繪 by 鴛鴛
 

早上七點多,黎明前的天色依然灰暗,市區卻早已人聲鼎沸。平常正急匆匆往不同工廠方向去上班的人們,此刻正一齊往同一個方向前進,將主要幹道擠得更加水洩不通。他們穿著工作服,舉著大字報,還有人拿著傳單小報給路邊好奇的民眾,而有些人看著看著就跟著加入遊行隊伍。

艾森納爾礦坑許多區域都囤放著管材、各種零件、點火系統,還有不少只要組裝就可以使用的大型設備。離入口不遠處有一座臨時平台,特洛伊與雷因在平台側邊的準備區,觀察湧入的人們。

「聚集多少人了?」特洛伊倚著牆面,向雷因詢問。

「八百人左右,差不多到達需要的人數了。」雷因掐算著人數,然後皺了皺眉頭望向特洛伊。「出場前你先把襯衫扣好。」

口紅印,脖子上。

雷因不爽的聲音傳入特洛伊的腦中。

「真貼心。」特洛伊念著,一邊把敞開的領口襯衫扣上時,雷因又拋了一條領帶過來。

「自己繫上。」

「讓觀眾等太久會引起暴動的。」

雷因雙手交疊在胸口,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特洛伊只好把領帶繫上,離開牆邊時,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自信笑容。

特洛伊走向平台中央,底下有人率先認出了他,高聲呼喊:「是特洛伊!」很快地,「特洛伊!」「特洛伊!」「特洛伊!」如浪潮般地,群眾爆出一陣陣高呼聲。

「大家早安!」特洛伊一開口,廣場登時安靜下來。

眾人的表情或是期待、或是興奮,一雙雙眼睛看著這位百大企業中最年輕的執行長──年僅二十歲就創業成功,讓錫德之塔從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成長至足以跟貴族集團分庭抗禮的大企業,執行長本人更獲得國王賞識,進入王國權力中心。

在眾人的眼裏,「特洛伊」這三字就是傳奇的代名詞──而現在這位傳奇執行長,就要帶領他們前往無比美好的未來,群眾們情緒激動,屏息等待著特洛伊發言。

「自古以來,人們只有藉著流血抗爭,才能爭取到應有的權益,而這份熱血,」特洛伊輕拍吊著繃帶的左手。「我,已經為各位流過了。」

幾位少女發出擔憂的抽氣聲,並含情脈脈地看著台上的特洛伊。

「所以今日我們將不會流血,明天也不會。」特洛伊握起右拳。「我們唯一會流下的,只有汗水。我知道大家為了這刻耕耘已久,是時候了。讓我們一起用雙手打拚、實現前往光明未來的夢想!」

特洛伊停頓了一會兒,深吸口氣,將右拳指向天際:「為了光明的未來!」

「為了光明的未來!」人們慷慨激昂地複誦著。

「現在,讓我們動手吧!」特洛伊一彈指,象徵開工的鳴笛聲在艾森納爾礦坑的各處一一響起,群眾爆出的歡呼聲如海浪般傳遍整個工地。

特洛伊享受著此刻。

每當他說出人們的渴望,並推動願望前進時,所有人的心思彷彿藉由一條條無形的線與他連結在一起。他的心跳聲與群眾的激動心跳合拍,狂烈的生命力洗刷著他的全身,那是韻律,那是歌,所有人變成了共通的生命體,而他正是位於生命體中心,指揮著這首歌的大腦。

管理者們喊起話來,請人們按照能力跟隨相對的監工,於是在經過規劃的指揮下,人們有條不紊地開始工作。

亢奮之後,一股深沉的疲憊感襲來,特洛伊走下平台時打了個大呵欠。

「無所不能的錫德之塔執行長原來也有累的時候。」雷因冷冷地說。

「昨晚沒睡。」特洛伊揉著太陽穴,低血壓又讓他開始頭痛。

雷因沒有回話,只轉身大步領著特洛伊走往平台後方的臨時貨櫃屋。工地裡置物兼休憩的空間整理得相當乾淨整齊,幾乎沒有異味,就連簡單的折疊式辦公桌都以精確的角度擺放在牆邊,特洛伊在心裡默默佩服起雷因這股近乎偏執的完美主義。

「你在斥責我。」特洛伊看著雷因將拐杖擱在桌邊,慢慢坐下來。

「反正你也不在乎。」雷因習慣性地開始把桌上的文件按日期排列整理。

特洛伊伸手壓住雷因剛才拿起的工程計畫書。「你知道我聽得見。」

「你就儘管去當你的小狼狗,繼續放我這苦命的財務長過勞死在公司裡算了。」

「安潔莉娜死了。」

話鋒一轉,房間內頓時無聲。

雷因停止手上整理的動作,無言地看著特洛伊蠻不在乎的表情。

「嚴格來說,是她自己跳樓的。」

「會面紀錄?」

「來不及處理掉,現在也沒必要了。」

「我大概可以想像事情的經過了。」雷因嘆了一口氣。「安潔莉娜一死,達契亞一定會將矛頭指向你。」

「這就是我要的。對達契亞來說,現在他腦中只會思考要如何替殺死他愛人的兇手復仇。我必須讓發電廠的計畫繼續進行。」

「你還不懂達契亞嗎?你這副重傷未癒的身體還想再流多少血?」雷因尖銳質問道。

特洛伊輕哼一聲。

「你簡直故意到連沒有腦袋的傻子都看得出來……你笑什麼?」

「沒想到你會把自己和沒有腦袋的傻子相提並論。」

「噢是啊,或許是因為我在拉低自己的水準配合你。」雷因的臉垮了下來,說道:「夠了,我受不了這種交談模式,你不如在送死之前把遺言都交代清楚。」

「真惡毒啊。」特洛伊嘖了聲,抬起頭,看向辦公室的門口,豎耳傾聽只有他能不受牆壁影響聽到的聲音。「達契亞的使者已經來了。他走到這裡還要點時間。我想起一件事。」

「是還沒叫我去做的事吧?」雷因無奈地糾正。

「為了投資發電廠,公司的現金流勢必會產生相當大的缺口,我知道接下來再做任何的投資案都一定會讓公司的流動比率更難看。」特洛伊舉起一根手指頭。「但我還要再加碼,雷因,以你的能力,有辦法準備更多的鈔票給我嗎?」

雷因沉默了一會,換上公事公辦的語氣。「我們年初申請的債券額度還有一半可以發行。」

「很好。」

「以我們公司獲利的穩定性和在市場上的聲譽,米蘭堡銀行、蘭提斯皇家銀行、維拉齊亞國家銀行應該都會直接認購這次的債券,資金來源不會有問題。」雷因謹慎地問:「但你要拿來做什麼?我可不想在債券到期的時候被銀行團追殺。」

「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特洛伊神秘一笑。

「老闆,客人來了。」門外傳來通報者的聲音,然後門被推開,一位穿著華麗絲綢禮服的老者走了進來。那名老人臉上有著病態紅暈,滿臉冷汗,像是隨時都會躺進棺材。

「達契亞只剩下這種貨色了?」雷因推了一下眼鏡,不意外地看見特洛伊露出了輕蔑的笑容,但在特洛伊站起要迎接對方時,那抹嘲諷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早安,請問先生您如何稱呼?」右手綁著繃帶,特洛伊伸出左手。

「我的稱呼不重要,我來此僅是傳達黑石公爵的旨意。」老人搖搖頭,顯然沒有與對方握手的意思。「黑石公爵有意買下艾森納爾礦坑。他提出一筆慷慨的交易,以原價兩億三千萬購買。」

「我並不打算賣。」特洛伊直接拒絕。

「我建議你最好現在賣掉。土地徵用權的法律明確表明只要出於公共利益,統治者有權依法沒收財產用於必要的公共服務,當然也包含發電廠。如果你今天不賣,明天黑石公爵將直接徵收這塊土地,徵收價不到原價的三分之一。」老人的語氣不帶任何溫度。「價格的差異你很清楚。」

「謝謝您親切的提醒。」

「如果你有任何意見,黑石公爵隨時歡迎你去。」

「那我就去找黑石公爵吧。」

老人神情有點訝異,似乎沒料到特洛伊會答應地這麼乾脆。他清了清喉嚨繼續:「你若想與黑石公爵商談……

「就快點出發,最好現在馬上就去。」特洛伊故意搶先一步替老人講完。

老人臉上的紅暈似乎顯得更紅,他噘起嘴。「我相信聰明的行政官先生一定明白『馬上』的意思。黑石公爵每多等一分鐘,他願意給你的價格就會少百分之一。」

話完,老人馬上掉頭離去。

「四處罷工的消息讓那些老貴族怕得不得了。他剛剛心裡想著都是要趕緊去去處理手中的股票。股市已經開始崩盤囉。」特洛伊說道。

「發行債券籌到的資金,你要我用來投資股票嗎?我以為你想得是更有創意的方法。」

「別急,聽我說完。」特洛伊哼了聲:「雲石公司失去繼承人伊蘭卡,股價每天都在跌,到今天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但他們那些短視近利的貴族會怎麼想?手中的股票都變成壁紙了,真是個燙手山竽,不是嗎?」

雷因點點頭。「我們可以趁這個機會大量買入雲石公司的股份,成為它的最大股東。」

「必要我也會成為董事。接下來罷工結束,我會穩定雲石公司,這期間再多找幾間報社,讓記者來訪問我,讓整個市場對雲石公司充滿期待,時機成熟後,我們可以再哄抬一個好價錢,將股份賣給維拉齊亞那些虎視眈眈的礦產大亨。這些交易在一年之內就可以完成,報酬率絕對高於百分之五十,不用擔心債券到期的時候公司會出問題。」特洛伊自信地說。

「你真是一個破壞市場機制的渾蛋。」雷因搖搖頭。

「謝謝誇獎。」

「那達契亞呢?」雷因問

特洛伊靠在門邊,背對外頭的陽光,壟罩陰影的面孔上,雙眼隱隱閃爍著一抹紫光。「我來處理。」

雷因銳利的目光透過鏡片直視著特洛伊。就算特洛伊能讀出他人心思,改變他人情緒,他仍是個凡人,不是無所不能的神明。

「別死啊。」雷因對轉身準備離開的特洛伊這麼說。

特洛伊擺了擺手,離開房間。

雷因嘆了口氣。他知道特洛伊完全沒聽進他的勸告。他一邊按摩著太陽穴,決定去翻公事包找止痛藥,這才想到昨晚已經把止痛藥用完了。

 

*         

 

霍普飯店是一間擁有一百多年歷史的老飯店,外形由黑石郡特產的黑色花崗岩建造而成,相較於冰冷的岩石外表,廳內擺設著淡雅潤澤的桃木家具,聞到的是招待客人的咖啡和紅茶香,但許多來到此地的人們,從沒有心情品嚐那宜人的香味。飯店最大的廳堂曾經多次作為國際會議廳,今日則作為接見戰敗者的中立空間。

才沒有所謂的中立地帶。泰勒打量著眼前十幾位武裝軍人。他和洛克什麼武器都沒有,只有眼前的一杯早餐茶。他乾脆喝一口茶,這茶真好,沒加糖就很甘甜,真是一大早就有夠上流。不過他覺得王子最好還是提供啤酒,洛克若一大早沒有兩杯啤酒下肚,可是會非常暴躁。

「充軍?狗娘養的!你當老子是誰!」洛克咆哮道。「老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來的深淵時間陪你的狗屁軍隊玩扮家家酒!」

「洛克先生,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原本按照分裂國家的叛國罪,你應該上絞刑台的。」拉斐爾直視著洛克。

「狗屁!」

「我也不希望處死你,所以希望你能就此加入邊疆駐軍。」縱然同一件事情拉斐爾已經反覆說明好幾次,他仍沉穩清晰地回答。

「他深淵的,要老子當你軍隊的走狗?看不起人也要有個限度!」洛克猛地站起來,十幾支槍頭馬上對準他。「你們有種就開槍啊!」

拉斐爾只微微笑,然後一揮手,他身邊軍官便將舉起的槍放下。洛克瞪了王子一眼,才又坐下。

「沒差啦,很多人學院畢業也是被發配邊疆,苦命一輩子。」泰勒插話。「沒有血統就是這樣。」

「你閉嘴!」洛克換朝泰勒吼道。「我好不容易帶你離開鳥蛋學校、離開垃圾工廠,你甘心加入這些狗屁軍隊?」

「你知道的,不然我們也可加入眼前的貴族老爺們,吃香喝辣。」泰勒揶揄道。

「瞧你這他深淵的嘴臉,三兩下就被收買了!」

「要不是王子寬大為懷,你這種傢伙早就死上一萬次了。」泰勒斜靠在椅子上。

冷不防地,洛克揍了泰勒一拳。只見泰勒連人帶椅倒在地上,發出狗兒般的嗚咽。

「叛徒!」洛克握緊雙拳,朝旁邊吐了一口口水。

「瘋子。」泰勒滿臉驚恐,捂著流出鼻血鼻子。

「注意場合!」白隼喝道,並拿槍一指,「你們都好好坐下!」

洛克哼了一聲坐下。泰勒一陣踉蹌,覺得剛才像是被一袋磚塊打中,眼前一陣發黑,差點絆倒另一張椅子,他連忙繞到遠離洛克的長桌另一頭坐下。

「我不容許眼前再出現這樣的暴力。」拉斐爾正色道。

洛克握著他的空瓷杯,然後把它捏碎

一時之間只聽見碎片落在桌子上的聲音。白隼以銳利的目光審查洛克,那眼神在說,在界線之前,洛克可以胡鬧,但他只要有根指頭踰越界線,哪怕是一公厘,洛克這人必將從世上徹底消失。

「洛克先生,你是擔心你的未婚妻──莎夏小姐嗎?」拉斐爾問道。

聽到莎夏的名字,洛克似乎冷靜下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在你服刑期間,泰勒.柯登先生,會留在黑石郡的兵營服刑,有需要時能照料他的姊姊。」

剛冷靜下來的洛克非但沒有感到安心,反而再度激動起來。

「我明白了,為什麼只有泰勒你可以留在黑石郡!」洛克大力一拍桌子,桌上剩餘的茶杯震得翻覆。古木桌子歪了,上頭還多了一個血掌印。洛克指向泰勒,雙眼燃燒出熊熊怒火。「混帳!你果然是叛徒,從一開始他深淵的叛徒就是你!」

茶水迅速從桌沿溢出,滴到地毯上。凱猶豫地看了洛克一眼,還是上前整理桌面。洛克在凱接近的時候離開他的座位,所有軍官再次進入警戒狀態。

「秩序!」白隼一個指示,兩名持軍棍的高大軍人立即上前。

「誰敢碰我,一定會付出代價!」洛克眼中閃爍野獸般的血光,渾身虬结的肌肉像小山似的鼓起。當那兩名軍人遲疑一秒時,洛克已經向泰勒步步逼近,低吼道:「我早該想到的!你負責安排一切,最有辦法從中搞鬼就是你!」

「你這混蛋在講些什麼啊?」泰勒臉色發白,慌亂地瞥向軍人們,眼神中充滿求救。

「你就承認啊,孬種!」

「洛克先生,」拉斐爾沒有跟著洛克提高音量,不過反而使所有人都注意聆聽。「我從沒跟柯登先生單獨見面過。」

一瞬間空氣中彷彿有股電流,隨洛克轉向王子時掃過眾人,令寒毛豎起。「不要騙我!」

「身為王子從不信口開河。」拉斐爾柔聲道。

「那你說,是誰出賣紅色火箭?」洛克將手指指向王子,馬上便有人喝道:「無禮!」洛克嗤了一聲,手依然不放下來,咄咄逼問。「誰透露給你我們每次出擊的訊息?誰告訴你紅色火箭的基地在哪裡?我們挖了陷阱你又是打哪裡知道的?誰?到底是誰?」

「消息來源屬於機密。在場的人除了我,無人有權限過問。

泰勒佩服起王子的氣魄。當洛克晃著壯碩的巨軀,露出發狂的眼神時,那樣子實在駭人,就算是更加年長的男子,也沒有人可以在此刻自在地與洛克四目相接,然而少年在那種氣氛下還能平靜地講話,明白地表示出洛克無權對王子有任何要求。

果然是王族啊。泰勒不禁這麼想著。

「回答他深淵的問題!」可惜洛克固執起來就是個無恥的蠢蛋。「我要知道誰是叛徒!我要把他的睪丸拉出來,塞進他的嘴裡,讓那個大嘴巴嚐嚐自己的臭味!」

拉斐爾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後淡淡地說。「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洛克先生,你身為紅色火箭的領導,對於紅色火箭導致的問題,必須負最大的責任。」

「老子最不缺的的就是責任感!」洛克一呸。「毛沒長齊的小鬼才該多學學老子,別擺出沒卵蛋貴族的狗屁邏輯,老子不吃那套!」

泰勒覺得這次王子的困擾幾乎全寫在臉上了。他和洛克一起闖蕩這麼多年,洛克從來都不知反省,不曾覺得自己有做錯過任何事,或者應該要負任何責任。就算洛克說負責任,其實也只是滿足他的自以為是,或成全他對所謂男子漢的妄想。想當然爾,對洛克而言,國家法律是別人的規定,根本不用鳥。

這時喧嘩的聲音從窗外透了進來。

「聽啊!」洛克指向窗戶,刻意地大喊道。「抗議活動正進行到最高潮,我們親愛的王子殿下不去逮捕那些作亂者嗎?」

「這件事情我已經被知會了。」拉斐爾說。

「所以你什麼都不打算做?」洛克粗聲問道。

「雖然這不是公開的訊息,但這個問題我就回答你吧。我有安排監視者,只要這是場和平的活動,我便不會插手。當然,我不允許任何暴力。我已經安排好一切,只要出現任何暴力的行為,王國軍隨時都會去阻止。」

這不就是什麼也不做嗎?白癡王子!」

這次洛克立即挨了狠狠一杖。他猛地轉過身,就要反擊打他的軍官。

「洛克,別動手!」泰勒高喊道。

洛克的拳頭正舉到一半。他轉頭看向泰勒。

泰勒再次看到怪物般身子縮起,甚至微微顫抖著。洛克瞪著泰勒,像是在打量泰勒有多恐懼,然後他皺起眉,大口吐著氣,捏緊拳頭,如同正在花很大的力氣把憤怒壓下來,最後他將手收回,交叉在胸口。

「王子殿下,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抓我這種人根本是浪費時間,我看最該充軍的傢伙,是特洛伊.布萊克伍德!」洛克看向拉斐爾,高傲地說。「我看你放我出去,我去幫你抓他回來,還是你要殺了他也行,之後我們就兩不相欠。

「我不能隨便下令抓人,這些都是有規矩的。」拉斐爾搖搖頭。

「靈活點啦!你不會連這種小事都看不穿吧!」

拉斐爾挑起眉。

那個在背後策劃一切的男人,才是他深淵的壞傢伙!」洛克煩躁起來。「你以為我們紅色火箭比較暴力,那只是我們他深淵的活得坦率。我不會像特洛伊那樣,說我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社會進步,好像有什麼高尚的動機,那些都是狗屁話,像惡魔要人簽契約一樣,什麼鬼話都扯得出來。」

拉斐爾微微歪頭。

「紅色火箭幹這些事就是因為我們肚子餓,生命受到威脅。我們反抗,是因為不得不。我,洛克,紅色火箭的領導,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紅色火箭只是一群受達契亞迫害的人們所組成的團體。」洛克臉色陰沉。「你應該聽過特洛伊小時候是個街頭孤兒吧。這樣的人照理和我的人生差不多,有許多為了生活的不得不,但他的發展卻完全不一樣。他怎麼成為幫派老大,然後再開了房地產建設公司,一邊賺錢一邊把自己洗白──這些我不在意。我和我的兄弟們共同進退、講求情義、有什麼大家一塊兒吃,有錢大家一塊兒分,不說別的,泰勒的盔甲也是我親手打造的。但對於成為『商人』的傢伙,我就是看不順眼。」

「我尊重你的熱情,因為你對你家人朋友是如此關心。」拉斐爾苦笑。

「瞧你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洛克呸了一口。「這世界上第一可惡的就是政客兼商人,他深淵的黑石公爵就是頭號公敵!那種人擁有特種權力與特殊利益管道,自以為自己掌控他深淵的一切!」洛克伸出兩根手指。「第二可惡則是商人!年輕的王子,任何去工作過的小孩都知道,一個擁有大企業的商人,他為達到目的地,就算用口號、廣告來把目標包裝地漂漂亮亮的,他們的行事遠比政客更加骯髒、兇惡!」

「不是每個商人都是惡人。」

「那你就更應該注意特洛伊!」洛克怒道,然後馬上醒悟:「噢,狗屎,你信任他,對吧?」兩人之間一陣靜默。「他深淵的,我是多蠢才會輸給你這種小兔崽子?」洛克呿了聲。「別說我沒有警告過你,你這隻小兔子可別被他生吞活剝了。」

「謝謝你的建言。」拉斐爾猶豫地說。

「你查一下特洛伊的背景就知道,他之所以能在短短數年迅速竄起,可是幹盡了多少壞事。你認為特洛伊為什麼可以擁有這麼多房地產?你有聽過五年前黑石郡南區新舊幫派地盤之爭?那些人的死法,真想讓你看看呢。」

拉斐爾眉頭輕皺。

「我跟特洛伊比,簡直就是個大好人!」洛克大力拍了拍胸膛。「有些界線我絕不會越,但他不是!」

「我了解。」拉斐爾說。

「再拿特洛伊最近要給大家的小禮物來說,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腦袋糊塗,聽到他要送幾顆小燈泡,就搶著免費幫他蓋發電廠?商人都只顧著賺錢,為了賺到全世界連靈魂都可以賣出去。瞎眼的人也看得出來,發電廠的巨大利益最後都會跑到特洛伊的口袋裡。」

「一條巨大的能源命脈確實不能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中。」拉斐爾點點頭。「或許領主有他的意圖,發電廠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完工。現在都言之過早。」

你別再自欺欺人了。假如我們是像特洛伊那樣精明的騙子,你他深淵的根本不會動紅色火箭一根汗毛!」洛克再次無禮地指向王子。「你快點回家問問國王,他到底基於什麼讓一介平民一夜之間成為他深淵的行政官?和國王講個兩句話就能當官?有這種事嗎?我相信你也不相信吧!」

被問到痛處,拉斐爾依然尋找出他的耐心。「國王有他的考量。」然而這次他的聲音毫無感情。

「就是你這高高在上的樣子,我第三不喜歡的就是政治人物!」洛克的手指又停在空中了。

「你想死刑嗎?」丹頓無法忍受地警告道。「任何侮辱皇室的言詞都是叛國罪。」

「沒關係,讓他說。」

「少來他深淵的一副寬容允諾的態度!你以為你比諸神還偉大嗎?」洛克越說火氣越大,口水四噴。「你去藍頓的城牆巡邏過嗎?親眼看過凍傷截肢嗎?那種鬼地方根本就是深淵!你是有什麼權力可以決定誰能進出深淵還是人的生死?」他吸了口氣,搖搖頭。「算了,你保了莎夏一條命,去冰域就當我欠你的,但你不要以為你把我送去充軍,而不是吊死我就是啥天大恩惠。」

聽到洛克總算讓步了,拉斐爾原本無奈的表情,變成淺淺一笑。「我一直還沒說要送你去哪裡。我打算送你去的地方不是北方,相反的,你會去南方邊境,臨界雷亞托瓦國的地方。蘭提斯和雷亞托瓦長期處於緊張的狀態,希望你能拿出在紅色火箭時保護人們的精神,守衛我們的國家。」

洛克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原來你打的是這種如意算盤!就算這樣我還是不想去。我不想去,但我也想活著。我這人就是這麼無賴。」

拉斐爾也笑了,然後將紫羅蘭解下。

「你們知道為什麼這把劍上鑲嵌的寶石是紫鑽石嗎?」拉斐爾將紫羅蘭平舉,讓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劍柄中央的寶石。「這把劍的外型來自傳說中審判神殿的聖物──聖劍紫羅蘭,而紫色,是正義的顏色。無論是最卑微的人,或是最富裕的國王,在法律之前都一律平等。」拉斐爾將劍放到桌上。「如果我可以忽視法律的底線,隨心所欲地讓你離開,或許我會這麼作,好結交你一個這麼有義氣的朋友。可惜蘭提斯是一個法治國家,王族也無法凌駕於法律之上。」

「少囉哩八嗦了!」

「好好活著喔。洛克先生,願諸神祝福你。」

洛克終於放下全身的戒備。「那我也送殿下一句話吧,雖然不是什麼祝福,但我覺得殿下你會需要──戰場上從沒有行善的仁者,只有把握先機的王者。」

「謝謝你,我會謹記在心。」拉斐爾微笑。

負責羈押洛克的軍人走上前。離去前,洛克猛然回頭往泰勒的方向一瞪。泰勒不自主地後退一步,但他卻看到那目光中混合著孤單、高傲與懇求。

「安心去吧,我會好好照顧莎夏的!」泰勒朝洛克點頭允諾,目送洛克昂首離去。

 

*       

 

時間不明

特洛伊恢復意識之後第一個感覺到的是手腕上堅硬的鐵手銬,然後是從頭頂澆下的一整桶冰水,還來不及喘口氣,下一桶冰水再度毫不留情地潑過來,冰水沿著濕透的頭髮滴下,眼睛和鼻子也進了水。

「他……深淵…………」特洛伊牙齒不停打顫,別說是腦子無法思考,就連心臟都差點要停止跳動他用力睜開眼想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

一張有著寬廣輪廓的臉、八字鬍的中年男子塞滿他的視野。對方身上濃厚的煙味讓特洛伊咳了兩聲,冰水同時從氣管逆流,嗆進了肺部,引起一陣止不住的狂咳。

「我通常不親自動手。」看著特洛伊狼狽的樣子,達契亞冷冷一笑。「動手是低下人種的行為,而我,喜愛像諸神一樣從彼方降下懲戒,取走人類生命,看著他們一個個變成破敗的人偶,這帶給我無上的喜悅與……快感。」

一個結實的拳頭落在特洛伊的臉上,他感覺牙齒和口腔黏膜猛力地碰撞在一起,口腔充滿了血腥味。

「但這並不代表我反對親自動手,偶爾享受一下這股原始的衝動有助於舒緩情緒,尤其是在憤怒得無以復加的時候。」

「咳……想不到公爵大人的商談邀請是如此刺激啊。」特洛伊咧嘴一笑,鮮血從嘴角滲出。

「來找黑石公爵商談總是很刺激的。」達契亞發出噁心的笑聲,暖身似地頭左右晃動。「這幾個禮拜玩得還開心嗎,行政官大人?」

「托您的福,我收穫可多著呢。」臉色慘白,特洛伊痛得緊咬牙關,臉上依然掛著一抹笑意。他快速評估現在的處境。這是個寬廣的大廳,兩旁站著兩排鎧甲自動人偶,他正在華麗到作噁的拱頂之下,被鐵鍊綁在一塊豎立在地上的冰冷鐵板上。

接著碰的一拳讓他頭昏眼花,然後是腹部,在他痛得瑟縮起之際,下巴又遭到重擊,沉悶的碰碰聲在室內迴響,夾雜著鐵鍊不斷晃動發出的響亮聲響。

「黑雁。」有如拳擊運動的中場休息,達契亞慢悠悠地走到大理石桌邊,拿起一根雪茄,一邊抽著,一邊欣賞囚犯淒慘的樣子。「脫下他的上衣。」

綁著黑馬尾的男子來到特洛伊的面前,與特洛伊四目交接。特洛伊嘖了一聲,看著對方抽出腰間的匕首,將他的襯衫割開。蒼白、佈滿傷痕的皮膚接觸到冰冷的空氣讓特洛伊寒毛直豎,纏繞著繃帶的舊槍傷處隱約看可以到滲血的痕跡。

「今天殺手先生賺不了錢。」達契亞好整以暇地呼出一口煙。「殺手先生得動手殺人才有錢。我在想,應該什麼時候讓他有錢領。」

特洛伊故作無奈地對黑雁一笑,對方則是面無表情地轉開頭。

達契亞叼著雪茄,從桌上拿起一根皮鞭。

「公爵大人嗜好可真是特別啊,您跟安潔莉娜小姐也都玩得這麼激烈嗎?」特洛伊挑釁地說,身子卻忍不住顫抖。

「閉上你的髒嘴。」達契亞大手一甩,皮鞭畫出弧線。

劈啪一聲,皮鞭擊中特洛伊的胸膛,內臟跟著震動,而從左肩直到右腹,未癒的槍傷再度皮開肉綻,濺出一道漂亮的血花,隨著皮鞭收縮在空中飛舞。

「咳呃……」特洛伊乾嘔了幾聲,鮮血從他的嘴角滴下,眼前一度發黑。

「臨場實境的聲音一向特別動人。」達契亞來回走動,灼熱的目光停留在特洛伊的身體上。「你這隻老鼠的身體上已經這麼多傷疤,是不是因為肚子特別容易餓,所以成天跑到人家屋子裡偷東西,被人追著打?真可憐吶,不如我給你一個告解的機會,說不定我可以讓你在最後的時刻少受一點折磨。」

「呼……呼……公爵大人……」特洛伊不斷喘著粗氣,好一會才抬起頭,扯出一個微笑:「這麼仁慈的作風……可真不像您。」

響亮的皮鞭聲在耳邊炸開,特洛伊嘴巴緊閉,斗大的汗珠滾落,那瘦到清晰可見肋骨的皮膚上隆起兩道鞭痕。

「仁慈?我只是有預感我們可以多聊上好幾回,反正我有的是時間。」達契亞再度發出他招牌的刺耳笑聲,隨即臉色一沉,眼中燃起無法壓抑的怒火:「安潔莉娜是你殺的吧?」

「是又如何?」

達契亞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特洛伊輕易地承認了。

一陣死寂升起,殘酷的笑容在達契亞的嘴角漾開。

「啊啊!」肩膀的傷口傳來的劇痛讓特洛伊表情扭曲起來。達契亞將皮鞭的握把用力按在他的傷口上,繃帶上的紅色血跡暈成一片。

「我想你沒搞清楚你的角色。」皮鞭握把頭陷入傷口,鮮血流到達契亞的手上。「你跟著王子的屁股到黑石城堡來作客,我聆聽你的夢想,還容忍你在我的城市試驗你的發電廠計劃。沒想到你居然無視我的警告,一而再、再而三對我的女人動手。最後居然為了一顆寶石殺了我親愛的安潔莉娜!你這商人除了唯利是圖還有什麼優點?你以為我不會蓋發電廠嗎?」達契亞咆哮道,緊繃面孔上的鬍子微微顫抖。「像你這種鼠輩永遠只配被更優越的階級踩在腳下!」

「謝謝您的讚美。」即使已經嘴唇泛紫,特洛伊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唯利是圖的確是我最大的優點。」

「我實在不懂為什麼一個被綁著的人還能如此目中無人。」達契亞大步走回桌邊,從一個精緻的盒子中抓出一把雪白粉末。「我想水溝裡的老鼠從沒聽過『規矩』這個詞吧。」

達契亞將鹽巴撒在特洛伊傷口上。針戳的痛楚刺激著千瘡百孔的傷口表面,慢慢滲透的感覺比起直接的傷害更讓人痛不欲生,特洛伊咬緊下唇,冷汗直流。

「《血獸毛皮》這齣新戲正缺一位演老鼠的主角,我看你就直接披著焦黑的毛皮上演囉!」達契亞微笑看著特洛伊承受劇痛的扭曲表情,一個彈指,向一旁的黑雁命令道:「黑雁,把我燒紅的鐵棒拿過來。」

達契亞伸著手,等了一會兒,卻沒拿到任何東西。

「黑雁,鐵棒呢?」達契亞狐疑地轉頭,看到黑雁交叉著雙手,斜靠在牆壁,看起來正期待著什麼。

「你還在等什麼,黑雁!」達契亞喊道,卻發現有另一個聲音在同時間說了一樣的話。還來不及思考,黑雁已經從牆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直衝過來。

達契亞立即閃躲,但刀光仍從他的腹部劃過。他大叫一聲,鮮血染上開口笑的條紋外套。達契亞摀住傷口,警戒地退後。

「嘿,輕而易舉。」黑雁拿著匕首,手指上還拎著一串鑰匙,停在離達契亞三公尺遠的地方,扮鬼臉般吐了吐舌。「抱歉啦,公爵大人!」

「背叛者!」達契亞將皮鞭甩向黑雁,但矮小男子倏地不見蹤影。他猛地轉身,果然在特洛伊的位置看到兩人。

「我只是想跟理解我的人。而且,誰開價高誰就是我的主子嘍。」黑雁一邊嘟嚷,一邊解開特洛伊的手銬。

「難怪你不配擁有霍爾札特家族的姓氏!你和白隼將軍簡直完全不同!你父母親怎麼會生出你這種無恥又毫無節操的敗類!」

「你才無恥又毫無節操!你家族全都無恥又毫無節操!」黑雁心中燒起一把無名火。

「和人渣談話實在掃興。你就和老鼠一起去見深淵支配者吧!」達契亞正要再次揮鞭,卻感到一股不尋常的熱辣從腹中升起。他倒抽一口氣,下意識按住傷口。「刀上有毒?來人……」達契亞發出呼救,嗓子卻像被人掐住,湧出一股甜膩味。

「很痛嗎?變態公爵大人。」黑雁說,雖然特洛伊的給的任務是只需要在達契亞身上劃個口子即可,但他故意加重了力道。

達契亞似乎要再罵什麼,但突然嘔出了一口血。

「哈、哈、哈……」

一陣冷笑聲響起,宛如夜裡惡狼的笑聲。

「安潔莉娜曾經說過我像毒藥。」

沙啞的聲音來自於一道逐漸擴大的暗影。達契亞不由自主地發出一陣劇烈顫抖。那渾身浴血、消瘦蒼白的男子,正摸著紅腫的手腕,但也散發出一股狂風暴雨來臨前的壓力。與其說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個陰影化為的人形實體,一個終於解除偽裝的惡魔。

「我想她形容得很對。你沒注意到今天空氣中的血腥味特別濃厚嗎,公爵大人?」

眼前的男子眼眸中閃爍著紫色的光芒,瘋狂的目光中似乎早已喪失人性,他身邊漂浮起微小紅光,是紅寶石般的細小血珠。如此不可思議的景象卻像全身竄起的雞皮疙瘩一樣無法否定,也不能拒絕。

「什、什麼?紫色的眼睛?你的血……?」達契亞腿軟了。他扶向一個自動人偶,但那沒上發條的自動人偶匡啷一聲倒地。達契亞像破布袋般癱軟成一團,尖叫:「惡魔,別過來!」

「看看你,像個畜牲一樣又哭又叫。」一抹譏諷的笑意在特洛伊的嘴角浮現。「恐懼嗎?痛苦嗎?當這些情緒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你還能感受到愉悅嗎?」

特洛伊每踏出一步,房內的血腥味便更濃一些。他傾身望著達契亞,那肥胖的公爵恐懼到連臉頰的肉都在顫抖。特洛伊輕蔑一笑,緩緩伸出手,鮮紅色的血沿著細瘦的手臂流下,匯聚到手指尖端,一滴、兩滴,淋在達契亞的傷口上。

擁有意志的鮮血有如找到獵物的鯊魚般鑽入達契亞的體內。達契亞瞬間雙眼翻白。他抱著頭,表情痛苦地扭曲,張大的嘴巴流出口水。特洛伊看著這一切變化,一腳踩在達契亞不停抽搐的臃腫身體上。

「你剛剛說誰會被踩在腳下啊?」特洛伊微笑俯視著達契亞,皮鞋的鞋跟同時狠狠地在對方身上旋轉。

特洛伊閉上眼睛,不可一世的大公爵就匍匐在他的腳下。他可以聽到一陣樂音,那是達契亞靈魂的音色,如今正逐漸變得破碎,被另一條曲子取代,新出現的樂曲像是烈焰的交響曲,如同原野正在燃燒,亦如同城堡正被火焰吞噬的樂音──那是他的音色。即使是權傾一時的黑石公爵也只是芸芸眾生罷了,而他,是完全不同等級的存在!

特洛伊放聲大笑,狂妄的笑聲在寬廣的空間反彈、充斥整個謁見廳。血仍從他的傷口上流下,自動在達契亞周圍的地板上畫出雙圓,宛若兩個月亮重疊。合唱般的樂音憑空浮現,特洛伊輕聲哼著,聲音的頻率與他心跳共鳴。他睜開完全變成紫色的雙眼,海倫教過他的黃金神殿共鳴者最終咒語浮現腦海──

「我的血、我的意志將就此主宰你的靈魂!」

血絲如河川瀰漫達契亞的眼白,他的眼珠翻了回來,瞳孔周圍綻出一圈紅光。

接著是一陣長長的寂靜。

達契亞若無其事地起身,然後對特洛伊下跪。「遵命,主人。」

黑雁呆站在一旁,張著嘴不知該感到害怕或是敬畏,只是直勾勾地盯著特洛伊。特洛伊轉頭對黑雁冷冷一笑,瞳孔依然閃爍著非人的光芒:「你應該很慶幸自己選對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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