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考試結束,許弘威跑來找賴家祥,小津不懷好意地輪流看著兩人,眼中盡是腐女的飢渴,看的賴家祥渾身不自在。
「欸,你今天怎麼那麼晚?」許弘威雖然是對賴家祥說話,眼睛卻看著桌上的平板,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睡過頭。」
「早就跟你說平板好用,你偏不信!」許宏威指指賴家祥的平版。
賴家祥翻了一個白眼:「家裡人抽獎抽到的,沒人要,隨便拿來用用,也不過就是字比較大而已。」
許弘威知道賴家祥這幾天根本沒回中部老家,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多出一台平板,於是笑得更加猖狂:「少來!什麼地方這麼容易中獎?我也要抽。」
賴家祥不理他,換了個話題:「你不要一下課就跑來找我行不行?哥的行情都被你打壞了。」
「你會有什麼鬼行情啦!」
小津點點頭,露出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指指許弘威,用口型說:「他吃醋了」。
「媽咧,兩個白目。」賴家祥氣惱地起身走到外面去抽菸。
許弘威對著賴家祥的背影搖晃手中的平版:「我自己下載,不客氣。」
賴家祥朝身後比了個中指。
下載的過程很快,幾乎是一眨眼就完成了,許弘威迅速點開「光影第九章」的檔案開始閱讀。
「嗳,同學?」
「喂,同學,上課囉。」
「欸!」
「聽到沒啊?」
小津連聲催促,終於將許弘威拉回現實,看他一臉失魂的樣子,小津幾次忍不住想探頭偷看檔案內容,卻又深怕看見不堪入目的激情言語或是兩人昨夜不可言說的深夜現場,令她在許弘威身旁頻頻徘徊、心癢難耐,但終究看在賴家祥的面子上沒有真的去「戳破他們那張紙」。
許弘威定了定神,法珞這個角色沒有特別是誰負責的,既然這邊輪到他接龍……
他忽然兩眼放光,悄悄握緊拳頭:來寫一場酷炫的戰鬥吧!
小津在旁邊看著,內心不覺也澎湃起來。啊啊,賴家祥你好樣的,到底寫了什麼讓這小鬼眼放『精』光,『精』力四射!好想看、好想看、想看得不得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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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有著金色長髮的俊美青年舔舔手指,金色的雙眼散發滿足的愉悅笑容,像是剛剛飽餐一頓的孩童。
「烏爾莉卡,你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嗎?」
「你是誰?」烏爾莉卡的聲音有些發抖。
「我?你是說這個身體嗎?我是伊維唷,伊-維。」法洛開心地笑了,收攏身後的八道金色翅膀。
「那你還是法珞嗎?」
「我擁有伊維的身體、記憶和力量,他已經是我的一部分了。我是伊維,也是法珞。我回來了,烏爾莉卡。」法珞溫柔地張開雙臂。
「法珞。」她輕聲呼喊,吻上那完整的胸口。
這次她所呼喊的名,不再只是一個空洞的人,就算外貌變了,那名字包裹住的,是一個完整的人。
「一切都圓滿了……啊!」烏爾莉卡驚呼一聲,法珞臉上的笑容霎時凝固,兩人看向法珞的胸口。
只見他的左胸像岩石崩解一樣大量流出灰色岩屑,方才烏爾莉卡吻過、原本應該是心臟的位置現在只剩一個窟窿。
斗大的淚珠滑落烏爾莉卡美麗蒼白的臉頰。
「烏爾莉卡,我是神,我明明是神!」剛才那明亮的金眼又恢復成空洞寂寥,法珞一把將胸口中最後的碎屑全數掏出,遍灑在異界各角落。
她怕他的語氣,他的意圖。一如八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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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爾莉卡,妳身為骸骨之神的祭司,祂不該選擇妳作為祭品。」他咬牙切齒。
「祂對眾生一視同仁。」她垂下頭,背誦經書上的解釋:「我們每年只要獻祭一名最美麗的肉體給祂,作為感謝,祂會讓我們保有一年的和平安寧,不受骨獸侵擾。」
「我們不需要骸骨之神虛假的施捨。」
「法珞,如果不奉上骸骨之神指定的祭品,災罰便會降臨,所以我必須去。」
「災罰不該降臨。真正的神,不會犧牲任何子民。」
「但骸骨之神祂真的是……」
「祂錯了。」法珞的雙手大力按住她的肩膀,「烏爾莉卡,我要取代神!」他明亮的眼神凝視著她,語氣是他身為國王的霸氣。
以前,她或許真的可以義無反顧地犧牲自己,可是愛足以改變一個人。看著法珞堅定的眼神,她殉道的決心開始動搖。
我只是喜歡上一個人,想和他一起度過此生而已。
她知道這個願望違背了祭司一族的教誨,但她忍不住沉溺其中。法珞看出她的舉棋不定,他將她摟在懷裡,吻她,吻了很久。那個吻裡不只包含了他們一起生活、相愛,習慣彼此體溫的那三百年,還包含了他們對未來的渴望-隨著時光巨輪轉動,在八百歲生日那天,兩人將一同從這個世界上退去。
「幫我。」他說地堅決。
他的聲音驅散了她的徬徨不安,她不想一個人孤單前去,而且她也知道他不想孤獨地活著,儘管她心裡清楚明白,從來沒有任何祭品隨骸骨之神進入異界之後還能回來。
沒有人該孤獨的活,沒有人該孤獨的死。
祭典之日,她被綁在黑山斷魂岩一根繪製著彩虹圖樣的的石柱上,低頭望著底下雲霧翻騰的異界。眾祭司將她從頭到腳畫下代表祭品的紅色圖騰後便匆匆退去。除了選定之人,沒有人被允許看到骸骨之神。十個月亮排成一列之時,她為自己吟唱詩歌,骸骨之神降臨。
黑色斗篷之下,骸骨之神目光幽暗混沌,祂宛若空間的黑洞,開始吸取四周的一切。狂風將生命帶給祂,風經之處,烏爾莉卡身上的圖騰以及所有輕佻鮮明的色彩跟著失去顏色,彷彿連靈魂也無法逃離,一切皆須向祂跪拜臣服。祂是神,莊嚴偉大。
法珞從暗處竄起,冬日的呢喃激射而出,五支爪子閃耀著七彩炫目的光線,直取骸骨之神的心臟,爪子劈開風的同時,彷彿也粉碎了空間的平衡。黑白與七彩,像是胡亂抹開的顏料般染上四周的世界。
骸骨之神望向他,斗篷下是一張憤怒的面孔。
祂緩緩地伸出一隻僅剩骨頭的手指,而法珞如感受到危險氣息的野獸,急急一個轉彎。
骸骨之神所指的方向,草木瞬間凋零、變得蒼白、粉碎。死去的生命沒有回歸影子,靈魂將成為服侍骸骨之神的奴隸。接著,神緩緩將指頭指向了烏爾莉卡。
烏爾莉卡的眼神透露出恐懼與無力,冬日呢喃的一隻爪子勾住她的腰際,將她拉回他的懷裡。法珞驚恐地喘氣,而烏爾莉卡的頭髮全變得雪白。
「今年,兩人。」
骸骨之神的聲音在他們腦中隆隆作響,而那根無肉的指骨,正尖銳地指向他們。
「休想!」法珞怒吼,轉身以自己的背當盾牌,就要承受骸骨之神的攻擊。
他溫暖的體溫裹著她,她突然心底湧現一股力量,唱起了送神的歌。
眼前的畫面像是湖面,無形的水波紋干擾著眼前的空間,方才的異相就要回歸到水底下。
機會!
法珞伸出五指,五道鎖鍊射出,冬日的呢喃穿透了骸骨之神的心臟位置,抓出了一顆散發五彩光芒的奇異心臟。
他毫不遲疑,一口將骸骨之神的心臟吞下。
「神的力量,我收下了!」
他得意大笑,體內的骨頭彷彿正在燃燒,但燒得他全身非常暢快,那是舊的軀體正在被燃燒殆盡,換上嶄新的神之身軀的舒暢。
「烏爾莉卡,再也沒有邪惡的骸骨之神會將妳奪走!」他望向她,以為她會歡欣鼓舞地迎向前,卻意外地見到她表情凝滯著驚駭,似乎無法置信他方才的舉動。
然後他聽到了。
「弒神者。」骸骨之神的身形像是一塊逐漸粉碎的破布,但聲音在他耳邊低語。「你會擁有我的法力,獲得永恆的生命。然後在永恆的時空裡,你會看著她老去,然後失去她。」
「危言聳聽,我馬上就賜與她長生不死!」法珞大喝一聲,卻感覺胸口突然一陣冰冷,他撫向胸口,只摸到片片碎屑。胸口崩開了一個洞,風從彼方吹過他的胸口,心臟的碎屑如離樹的花瓣,與骸骨之神的殘象捲在一起。
「嘻嘻嘻,這是我給繼任者的詛咒,你珍貴的心,將與我一起消失。」骸骨之神只剩懸在天際的一隻眼睛,祂正從法珞空洞的胸口望向另一端的烏爾莉卡。「最後贈你一個預言。你不會給與背叛神的祭司永生祝福,因為她將如同背叛我般背叛你。你將永遠空虛,無法填滿心的空洞。」
「胡說!」
新神從碎屑散盡之處重生,祂一揮手,便將骸骨之神最後的殘影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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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爾莉卡望著恢復為俊美樣子的法珞,掛著以往熟悉的笑容,不久前,她暈暈然地以為一切已經恢復原狀。她真希望可以就此跌入甜美的夢境不要醒來,然而望著他空洞的胸膛和淡漠的眼神,她知道,一切都沒變,他的笑容裡什麼都沒有。
法珞王瘋了!八千年前人們的哭喊聲猶如在耳邊依然喊著。
當初,她很怕法珞那雙如玻璃般無機的雙眼,那樣的眼中沒有罪惡感,也沒有慈悲。法珞瘋狂地挖出、啃噬眾人的心臟,猶如一隻飢腸轆轆的野獸,卻無論怎麼吃,都填不滿肚子。
當初,她好害怕,她逃離法珞,帶來了一批術士封印了他們瘋狂的國王。
如今,她張開雙手,迎了上去。
他面無表情,接受她的吻。那是相隔幾千年後的第一個吻,他的唇依然柔軟,但卻冰冷。
「法珞,無論你有沒有辦法恢復你的心,這一世,我願意為贖罪,不再離開你……嗚!」
法洛陡地伸手掐住烏爾莉卡的脖子,將她舉起。「嗯?不知道妳死的時候我會不會有點心痛的感覺?」
少女的雙腳在昏暗的異界中擺動,淚水順著鵝蛋的臉頰,滑到了頸上。
「骸骨之神啊,難道這就是您給我們的懲罰?如此殘酷……如此,無助……」烏爾莉卡咳了一聲,眼前發黑,雙手垂了下來,忽然,她被重重的摔到作為異界坐騎的巨型烏龜的硬殼上。
「我想起來了!」
「法洛……」烏爾莉卡櫻口微張,渾身顫抖地喘著氣,望著法珞的眼神卻有些期盼。「你想起來我們之間的愛了嗎?」
「那些記憶我從來都沒忘啊,但是你知道糖果是甜、牛肉是香的,吃下去全都和白開水一樣無味是什麼感受嗎?只是記得,只是知道,卻沒有丁點感受,真的很無聊呢。」法珞歪歪頭,咧嘴一笑。「我想起來的是,妳是侍神一族。這一次,由女祭司來召喚基準女神降臨,讓我吃了她的心。女神的心,肯定是溫暖而炙熱的吧!」
「神的心!那可是再次……褻瀆……」
「妳不希望我復原,恢復為那位愛妳的男人嗎?」法珞用手指抬起烏爾莉卡的小巧下巴。「幫我。」
「基準之心……」烏爾莉卡的心臟怦怦跳著,如同法珞挑戰骸骨之神的那一天,她輕聲道出。「諾提司的王族守護著基準女神的心臟……可是我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基準之心在哪裡。」那從來沒有離開過石塔的歌蓓妲的記憶實在太過於貧乏了,她搜索不出答案。
「沒關係,休息一下吧。」法珞用記憶中貼心的語調對她說著,並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調整這八千年的時差,我們等會兒就去讓他們雙手奉上。」
烏爾莉卡輕輕偎在法珞空洞的胸口上,法珞抱著她,一如八千年前他們一起決定弒神的前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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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獸即將來襲的號角聲不停嗚嗚的吹,城裡陷入混亂,街頭巷口皆在流傳諾提司的末日來了。
全軍召集令已經下來,街道上不是正在和家人告別的士兵們,就是前往心塔要向基準女神祈禱的人們。
薩佐也在心塔之中。為了讓國王祈禱,禁衛兵將焦急的人們阻擋在祭壇外十尺之處。
「薩佐你祈禱也沒有用!」有人已經無視國王名諱,開始高聲吼道。「公主就是要帶她的男人來討伐虐待、監禁她的父親!你自己去死了詛咒就解除了,骨獸也不會來了!」
薩佐跪在莊嚴美麗的神像前,膝蓋碰觸冷硬的石地板,雙拳緊握。
「基準女神啊!如果你不希望你的子民死去,請你把繼承之力轉移給我吧!」
神像前的燭光搖曳,薩佐凝視了好一會。沒有任何異相發生,冷漠的現實彷彿在嘲笑他的癡心妄想。他仔細地觀察女神四周,沒有辦法找到緋提過的空間裂縫,他緩緩地仰頭,女神手中天秤上的基準之心也毫無動靜。
基準女神啊,每次對你祈禱,你從未回應。薩佐起身瞪向女神。還是我們太過於渺小,以致妳其實難以聽到我們的聲音?
他大步離去。他一走,慌亂的人們便蜂擁向女神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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